可是,他到底是有风骨之人,耶律岱钦那般平静的嘲讽简直像是给他下了一剂猛药,硬生生让他忍着痛感强行睁开了眼睛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耶律岱钦——你以为——你这样就赢了吗?”外头刺目的白光晃的他有些睁不开眼睛,只得微微偏着头将眼睛半睁开,颤颤巍巍抬手指向了门外的耶律岱钦。
“赢不赢不是你我说了算。”耶律岱钦负手站立,神色依旧冷凝,“百姓会说,后世会说,史书会说。”
“你脸皮可真够厚的!你还敢提百姓!还敢提后世和史书!当初,你们北狄人进城的时候,屠了都城多少百姓!你耶律岱钦敢承认吗!”景华正说到激动处,声音愈发的大了起来。
“景华正!你最好对我们皇上恭敬些!”图玉手握刀柄直指景华正的脸。
“是有这么回事,可那并不是我与我们先帝的授意,只能说,是当时的军纪不严所致,军士是分批进的都城,当时可是乱的很——”耶律岱钦眸底闪过一丝阴戾,“据我所之,当时那个情况,不少匪徒都下山进城了,你把屠城一事全部安在我们北狄的身上,这不合适吧?”
“我不与你说这些!”景华正将手一挥,蹙眉道:“你最好赶紧把我们兄妹三人给放了!否则,前朝的旧臣们轻饶不了你!”
“你好大的口气啊。”耶律岱钦半边唇角微扬,嗤声一笑,“前朝那帮旧臣们既然如此的拥戴你,为何直到现在你都没能回到都城**?”
耶律岱钦的这一句话,可谓是让景华正的脸面彻底的掉在了地上。
也是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一直以来,自己所坚持的‘复国’似乎只是一个妄念——
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妄念。
可那本就该是属於他的皇位啊!为何会让别人坐了上去!还是杀了他父皇母后的仇人——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
他更是不能接受上天竟然对他如此的薄情。
这最后的一个念头彻底崩了,他的心也万念俱灰,张开嘴,牙齿狠狠的往舌头上咬去。
大景曾经的皇太子竟然就这么在他的面前咬舌自尽了,这是耶律岱钦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他的第一个念头不是终于少了一颗绊脚石,而是——该如何跟景华簪交代——
惊讶之余,他推口而出,“赶紧按住他!”
侍卫们如脱了弦的箭往景华正身边奔去。
可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鲜血淋漓的从他的唇边流出,漫过下颌骨往脖颈流去。
一个侍卫硬生生将他的嘴掰开,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侍卫怔愣了一下,回身看向耶律岱钦,“皇上,舌头已经咬断了。”
耶律岱钦没有二话,当机立断传了太医。
可伤口实在是太深了,此次出宫匆忙,随侍的太医并没有带足药品。
因此,景华正因失血过多,一个时辰后便死了。
大景的皇太子就这么死了,耶律岱钦却并没有先前预想的轻松之感。
相反,他很是烦躁。
以往,在上书房的桌案前,在御花园的游廊下,他曾不只一次设想过景华正的死。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死法。
他不知该如何跟那些前朝的旧臣们交代,毕竟,处死他们曾经的主子,显得他这个皇帝的心胸是那么的狭隘。
一旦这个刻板印象一出,便不利于他把持朝政。
毕竟,现在的局势之下,前朝那帮旧臣们手里的权力还是很多的,用的着他们的地方更是只多不少。
他更不知道该如何同景华簪交代,那是她的亲哥哥,她会不会以为是他逼死了她的亲哥哥——
直到启程,这两个难题都在耶律岱钦的心上萦绕,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