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门镇的中央。
那里很早就设有一个亭台,说书的台子。此台子原本已是老旧而没有生趣,不知最近怎的换了涂彩,斑斓若新。半年以来,几乎每两次集市就有一位说书先生站在台上,他一身淡墨长袍,眉毛好似一笔浓墨所画,宽正的脸庞,薄薄的嘴唇,似乎总有说不完的故事。
此次,他又再讲聚星楼。
案拍其一。
墨袍先生脆亮的声音朗朗响起。道:“要说这“聚星楼”的名气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令它越兴声旺的,除了是它的美酒和菜肴,恐怕就是他店内的那件千金也买不到宝贝了!于是乎,这是怎样的一件稀世珍宝呢?”他控制着语速,微微停顿,继续道:“那就得嘚从两年前长安城的一桩,惊古奇案说起!”他又一停顿,故意疑声:“又说,谁若能解开此件珍宝之奥秘,就自得解开这桩奇案背后——长安城内最大的秘密!”说完他长长的停顿。
“长安城内最大的秘密!”“什么是长安城内最大的秘密?”台下纷纷议论,墨袍先生的这一引子吊足了观众们的胃口。更多的观众也在慢慢的聚拢。
少年疾停顿在一处巷口,他不停的四处搜寻,“玲儿?好好的一批马队,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完全没有留意墨袍先生的故事内容。直到墨袍先生的声音再次响起,道:“民间有传,陇西成纪有一奇才少年。说他聪慧过人,才夸八斗是为天星文曲下凡。又说这少年五岁可通六甲,十岁观而百家,观奇书、游奇山,已是早有流传。传闻此少年十几岁便中得高榜,乃千古荣光。”少年疾这才发现,台上所讲的正是他最爱听的“聚星楼”的故事。可是他此间并未心思去听,仍然在人群中不断的寻找。任由墨袍先生的声音在街道间闯荡开去。
“那正是两年前,玄宗皇帝继位,爱才乃天下皆知。当朝正是用人之际,恰逢天降奇人助佑大唐。玄宗皇帝龙颜大悦,宣告要亲迎这旷世奇才。如此盛兴隆昌的好事,岂不叫人大快人心?”墨袍先生语气高昂,声势高涨,台下纷纷有所回应。他一顿,转而疑声道:“怎料召见之日,派出的千人倚队找遍了成纪城上下,最终却得来一个家中无人!”
台下默然。
忽有一明亮的声音问道:“状元郎跑了?”又一疑声道:“是准状元郎才对,公主还没答应呢!”台下哈哈声起。
墨袍先生接道:“所言没错,准状元郎!”继续又道:“龙颜大怒。如此可算是欺君杀头之罪?玄宗帝亲自下令大理寺、刑部,势必要查出此人下落,死要见尸!”
台下忽有一些惊奇的目光看着台上。不就是找不到人吗,怎么成“死要见尸”了,难道玄宗皇帝要杀这天才不成?有的人在窃窃私语,有的还未知其意,仍声声叫好。
人群中忽然有人问道:“如此奇才,杀之岂非有违天理,就不怕遭天下黎明非议?”
墨袍先生胸有成竹,应声而缓缓地道:“没错!玄宗皇帝曾许下龙言,称‘此人年少懵幼,若能有回头向上之心,可免其杀头之罪,继奉翰林修撰。’此言之权缓,是何等的宽宏、何等的无量!”说到此处,墨袍先生面放疑容,台下也掌声响起。他拟眼台下,又接着道:“可是,大理寺与刑部足足查了两年。除了查出此人科举之时用得乃是佚名,其它便再没半点收获,此人竟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凭空的消失了!后有榜文称,此人已病故它地。轰动京城的状元郎奇案就此结束,可谓也惊古、泣神一番。”
此刻台下陷入了惊讶与疑惑当中。
没过多久,人群中又有声音喊道:“如此结案未免太过潦草。堂堂一大活人怎能说病故他就病故?”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又道:“先生方才说这聚星楼里有千金之宝,难道与此奇案有什关系吗?”众人一听也都议论纷纷。
墨袍先生只是闭目,他故作疑思,像是很难回答的样子。同时,台下已多出两名小童端着盘子在人群中谦收银两。这吃饭要钱,穿衣要钱,听人说话银两也不能少的!只半盏茶功夫,罗盘装满,墨袍先生终于笑而揖道:“在下不才,先谢过列位的衣食赏钱。还请继续接耳!”
墨袍先生案拍其二,继续说道:“要说这聚星楼里的宝贝究竟是为何物?就得从半年前,这聚星楼间的一壶好酒说起!”所有人的目光俨然已投向彩亭中央。
少年疾避隐在巷口,他的目光却一直凝望着聚星三楼——因为玲儿就坐在那里,那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她。
“是她吗?玲儿?”
此刻的稷门镇已完全沐浴在阳光之下,稷门镇的天空似乎也从未如此的晴朗过。是因为她,她将樱樱小手伸在楼栏外,似去接那阳光,她的手却比阳光更加晶莹、明亮。
少年疾远远地看着她,心里忽然奇异的微微一动,这样的奇异、这样的感觉他从未有过。此刻,他似乎已忘却了周围的一切。也正是此刻,那三楼间的“阳光”,似也在聪灵的望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