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鸟,喜怒形于色并无不可,但莫要当真动怒,那赵均用应是激你出手,好祸水东引,从而图谋东闸门……还好,他这方面的心思并不算太重,想来只是随意的一步。”
“怎又叫我大鸟?”蔡大丁闷声嘟囔着。“大鸟”是他的诨号,得益于某些方面的出色表现,亦是米瑶对他的昵称,当然若是旁人胆敢如此称呼,面临的便是蔡大丁铜炮也似的重拳。
蔡大丁暗自不满一声,随后想了想,问道:“祸水东引?这徐州城无非就是彭帮、盐帮与红巾军的势力,他想从老子身上惹出祸事,那又怎样,他如何能引出更大的祸端?”
“你这杀才当真死心眼儿,再想想,照着此人的品性去想。”米瑶白他一眼,酒盅在她的纤柔手指之间灵巧地翻飞,神情悠闲,不甚在意自家男人是否料想得到什么。毕竟到得此时,总归是夫妻间的闲话罢了。
蔡大丁皱眉半晌,似想到什么一样,轰然直起巍然如城墙的身躯,鼻息喷出,怒气冲冲,嗓门仿若洪钟大吕,喝骂道:“他该不会是想引红巾军与彭帮、盐帮内讧,届时城内一片混乱,东闸门防守松懈,他好带自个的人马离去?哼,城内秩序本就不易维系,若是如此,此人实在该死!”
“无妨,他今夜大抵只是藉着你的性子略作尝试罢了,所以啊大鸟,往后莫要冲动行事,适才但凡你出手,他便会衍生出千般万般的理由在城内点燃战火。”
“只是……”米瑶忽然摇了摇头,起身走到蔡大丁身前,半垂着眸子将自个投入后者的怀抱,用娇艳面颊微微摩挲着他的胸膛,感受着对方的温度,片晌后轻欸出声,“连赵均用这样的人都想着抽身而去,西城墙怕是再难以坚守下去,元兵入城是迟早的事情,”
蔡大丁感觉到妻子平静的外表下并不安宁的心,于是用力拥了拥妻子,当夜风扬起妻子发髻的幽香时,他坚毅而郑重地说道:“瑶儿且宽心,无论之后徐州城如何动荡,我蔡大丁豁出命来也定会保你无虞。”
“呆子,谁要你保护,还豁出命来……”米瑶笑嘻嘻地踮起脚,用前额挨了挨蔡大丁的下巴,“有大当家在,有红阁的长老们在,再不济,那蒙元女子也是筹码,城南不会太乱的。”
……
子时一刻,“胖来府”客栈二楼头房。烛火早已熄灭,朱兴盛尚未睡去,但也并未掌灯。
他倚在临街的窗前,盯着不远处的街巷,那里并不像其他地方一样漆黑,这时街头的夜色里,一盏橘黄的灯笼徐徐出现,往夜色深处游走,直到情报司的屋子亮起了微光,灯笼方才黯淡。
“从亥时算起,他已经出门六次……”朱兴盛暗自观察着王令的一举一动,那边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出行,除了第一次出门时四下警惕地张望,余下几次便仿佛夜访知音似的,步履之间无不是轻松写意。
当然这很大可能是因为王令并不清楚他与阿尔希德住在附近的客栈,即便它距离情报司很近。朱兴盛以为,这大抵是缘于“胖来府”的特殊性——这间客栈除了他们,再没有寻常客人。
如此想的时候,楼下陡然响起阴阳怪气的长笑,其声音洪亮如号角,径直传到了朱兴盛的头房。
“毛统帅可在?嗐,这不是续继祖么,怎的也到‘胖来府’偷闲?可莫要叫你三营的统领爷爷瞧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