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位,很多的牌位,密密麻麻的牌位。
白栀还是无法想象,在没有人陪着黑瞎子的岁月里,他是怎么度过这个日子的。
窗户紧紧关着,窗帘也拉了起来,只有牌位前的烛火和黑瞎子面前的火盆发出微弱的光。
白栀送来的面很少,正是现在黑瞎子几口的量。哪怕是不想吃,也能吃完。
放下碗筷,黑瞎子看着燃烧的有些旺的火盆,觉得还挺暖和。
将白栀的碗端到白栀的面前,拿胳膊轻轻碰一下:“吃饭了。”
以前的时候,都是白栀吃完了再给他送,后来他总是不吃,白栀就陪着他一起了。
现在换了黑瞎子烧纸,白栀吃饭,两人就这么跪着,等到白栀吃完了,将碗送了出去,又回到屋子里。
以前的时候,黑瞎子还不知道说什么,现在好了,白栀也见过夫人了,气氛也就没有那么的沉默了。
悄悄握住白栀的手,一人往火盆里添纸,一人烧经。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这个时候,白栀总是比黑瞎子还要悲伤。
握着白栀的手,也免得她再弄伤自己。
夜渐渐深了,白栀白天的时候还忙了很久,刚才还一直在难过,慢慢的,就靠到了黑瞎子的身上。
黑瞎子偏头去看着白栀,果然,脸上就是有泪痕。
任由白栀靠着,黑瞎子跪在这间屋子里,看着那些他曾熟悉的人名。
父亲,母亲,兄弟,姐妹,叔伯,姨舅,就剩下他了。
“额吉,你们看,不用担心我了,我有人陪了。”
夜晚慢慢过去,很快就到了白天。
跪的太久,黑瞎子起来的时候的不小心弄醒了白栀。
“天亮了?”
白栀扶着黑瞎子慢慢的往外走,今天倒是可以不用跪了,但是早中晚的香却是一定要上的。
“你先洗漱,一会儿我来找你,咱俩把祭品摆上,我们再吃饭,吃了饭我给你擦药,上午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白栀把黑瞎子的衣服找了出来,放在了一旁,洗澡水也放好了,还滴了两滴精油,舒缓一下他紧绷的精神。
也不等黑瞎子说什么,白栀也急急忙忙的走了。
她也要洗漱的换衣服的。
躺在浴缸里,黑瞎子不自觉的放松了下来。
将手拿了出来一看,又笑了:“小小姐还是怕冷。”
手都有些红了,不过还好,很舒服。
白栀倒是比黑瞎子快一点,毕竟她没有泡澡。
“小珠,瞎子那边的参汤送去了没?那个贡品先让我看一眼,好了再装进去。”
这里的丫鬟下人都换了,但是怕白栀记不住,还是叫的原来的名字,还是原来名字的职位。
“参汤送过去了,贡品已经准备好了,就是这次爷换了一部分,说要给老夫人上一些喜欢的东西。”
白栀从夫人那拿了厚厚一沓菜谱,就怕黑瞎子吃不到,所以记得格外的仔细。
这次的东西,就是厨子根据菜谱做出来的甜品。
看着那些东西,白栀满意的点头,将一碟碟的点心放进食盒里。
“这些天的饭菜注意着,别出现荤腥,两个炒菜一个汤,都别多了,明天早上把饭换成粥,今早上的赶紧摆好。
参汤就上这一次就够了,给他的茶换成参茶,还有,香也点上吧,檀香就挺好的。
我刚才看屋子里还有盆文竹,你让人把它换下去,看起来柔弱了一些,他本来就难受,看着更闹心,换个看上去禁得起风吹雨淋的。
那些帘子也是,换了,布料太厚了,换些薄的,看上去也没有那么压抑。”
白栀往前走着,觉得哪哪都不满意。
以前都不这样的,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小珠拎着食盒跟在白栀身后,看着她说了一堆要改的地方,一边记一边想。
“小姐,文竹不能换,上次解小姐说了,但是爷没让,说是小小姐喜欢的。那个帘子要换颜色吗?那个也是爷定的颜色。”
白栀脚步一顿,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文竹这些天放我屋里,颜色不用换,就换个料子就行。”
到了黑瞎子的屋里,正好看见下人将盅收走。
“瞎子。”
白栀站在门口,将食盒拿在手里,看着他。
“麻烦小小姐了。”
躲过黑瞎子伸过来的手,白栀拎着食盒,和黑瞎子并排走着。
“不麻烦。”
这个屋子,下人是不允许进来的,所以都是黑瞎子自己或者白栀来打扫上香。
黑瞎子上完香,看着白栀有些虔诚的动作,觉得心情又好了一点。
要是解青月的话,黑瞎子就是欣慰了。
菜很少,但是白栀和黑瞎子吃的挺好的。看上去好像能饿死他俩的分量,吃着也没有心理负担。
只是想着解青月,黑瞎子喝着不太好喝的参茶,突然冒出来一句:“小小姐当初为什么把小宝给我抱,我以为会是哑巴的。”
“为什么是老张?”
白栀就不明白了,怎么会是张起灵的。难道他们觉得小孩和小孩有共同的话题?
看着白栀脸上不可置信的样子,黑瞎子觉得他还是病的太轻了。
这一大家子人,他是真的搞不懂他们的脑回路。
“哑巴长的好看啊,他们都说小孩子会长的像看到的第一个人。”
白栀现在更不可置信了。
“你的学位是假的吧,这你也信。”
“我以为你会信的,你说了很长时间,小宝一定要长的漂亮,像花爷一样。”
看着丫鬟将东西都收走,白栀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黑瞎子。
“那你想多了,我就算再想有个漂亮小孩,也不会信那个的,因为孩子看的第一眼是医生,怎么可能是别人。
你是我重要的人,我想你抱我的孩子,没有为什么。”
其实白栀也想过这个问题,不止是解雨臣当时状况不好,还有一丝她对黑瞎子的疼惜。
她觉得,第一个抱孩子的人,会对孩子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归属感,她不想让黑瞎子觉得孤单。
反正莫名其妙的,她就是电光火石之间,做了这个决定。
天意。
所以黑瞎子看着解青月代替白栀陪着他,他有一种老父亲一样的欣慰感。
这几天都阴沉沉的,但是白栀回来了,又以一种不客气的姿态将自己的存在填满整个宅子。
黑瞎子觉得,这个家里好像亮堂了。
三天,一连三天,白栀都陪在黑瞎子的身边。
顿顿陪着他吃饭,有空就是两人一起写字抄书,要么就是下棋画画。
当然,黑瞎子琴棋书画是没有问题的,就是白栀不行。
于是,下的是五子棋,画的是简笔画。
一张纸,两人作画。
白栀想起什么画什么,黑瞎子拿着笔在后面完善。就和那个顾客自己做的陶瓷制品一样,拿到手的可能就不是自己做的那个了。
反正白栀皱着眉看着画,怎么看怎么眼生。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黑瞎子却不觉得有什么累的,甚至因为参茶的原因,他补的差点流鼻血。
白栀要走了,但是黑瞎子不觉得难过。
站在门口,解家的司机已经等着了,黑瞎子看着白栀,期待的伸出手。
这是白栀给他们的“补偿”,每一个清明,他们都有。时隔多年,现在他们又可以继续了。
白栀笑着伸手,啪的一下拍在黑瞎子的手心上,两人的手都红了。
黑瞎子错愕,"礼物没了 ?"
白栀已经趁着这个功夫进了车子,扒着车窗,看着黑瞎子:“去我的房里,在桌子上。还有,把那个文竹拿出去,它把我的栀子花挤得要没有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