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这些日子,她总归是有所察觉。谢玿这人,与她人相处,非但称不上融洽和乐,更是避如蛇蝎,兼有厌嫌之感。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无名无分,来路不明潜隐私殿,本已为言官朝臣留了口舌。她如此做派,一则有谗上善妒之嫌,二则独宠太过难免见嫉于旁人。对皇帝,对她自己,几乎是一利百害。
杨致秀是真心为着皇帝,这本就很好。可若真顺了她的想法去做,谢玿大约是永远也想不通,永远也做不来的。
大约她自小被强扭硬拉,养歪了,与世人认同之貌大有偏颇,她想不明白做不到的“常事”往往有很多。
再譬如...
“都是女子,我当然也懂各位的不易,”她手指尖若有似无的摩挲杯口,道,“又岂会真的憎厌她们。我倒是真心实意的希望天下女子都能觅得良人,一心一愿白头偕老,可...”她一哂笑,又换了话题,“世间有太多事是我想不明白的,原先我性子偏激,总爱钻了牛角尖,累人累己,终不得好。如今倒也愿意自己放过自己,想不通便不想了,由它去吧,自己快活便罢。所以...”
她将那凉茶倒入钵体,添上热的,“贵妃娘娘方才说的,都是至理名言经世贤语,对陛下也是情真意切。但我是明白不来,也做不来的。因此我只配是我,成不了贵妃娘娘,更不能母仪天下。”
听到“母仪天下”几个字,杨致秀不由抬头看了她一眼,却见她也恰好看向自己,情不自禁鬼使神差道,“可陛下...”
谢玿轻松又无奈一笑,颇有些纵容宠溺的意味,道,“他呀,他想想罢了,这样大的事,哪能如此荒唐草率。”
后庭前朝若都要安稳,品秩尊卑到底是要合乎情理的。毕竟竞宁帝不是汉成帝。
杨致秀微怔,“你不介意?”
谢玿正经想了想,却没应她。而是道,“若真由了他异想天开,怕前朝又要多些死谏直臣,我这不明的来路,怕是也要被揭起大做文章,到时,还不晓得他有多头痛呢。”
不似先前尴尬,谢玿语气轻快了一些,杨致秀也不由笑了笑,道,“可照妹妹这做派,长久下去,也终是要招来直臣死谏,妹妹难道不担心?”
谢玿没心没肺咂咂嘴,“混过去一天是一天,想那么多做什么?反正我现在快活得很。”
似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答完,犹豫了须臾,问杨致秀,“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杨致秀初时微微一愣,而后似想起了那时悸动酝甜的华年,眼中不自觉含了柔情万种,脉脉如水,笑道,“那时临安杨梅节,每条街的空气都酸溜溜的甜,曲学阁的琴室内更是酸的生津倒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