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跑得快,但每年心愿,其实也都差不多,不用太费神。
谢玿刚提笔,却看到念生已经写好了,正抡起胳膊潇洒的将布帛高高抛到了树顶。他夹着个米袋似的小蟠桃,竟比谢玿还快了些。
谢玿这几年其他功夫自是不可与往日同日而语,但脚下...因前事,腿脚被冻坏了,关节有些变了形,虽看不出来有何畸形之处,但那些微末的不同终究是阻碍了轻功发力,所以如今其他功夫见长,腿脚速度却是大不如以前了。
他俩把祈愿帛抛上树,眼睁睁看着后来的弟子手脚并用爬树。因长老那年捻须说许愿要诚心,忽悠着一班武林高手放弃了轻功,每次都手脚并用,硬爬。
当然,也有像念生和谢玿这样的,随手一抛,心态就跟凑热闹一样。
念生笑她心不诚,她笑笑,指着其中一个被树枝划破了前襟露出红肚兜的弟子前仰后合。
小蟠桃给这些人加油打气,惊讶说这么大了还戴红肚兜啊?那胖滚滚的弟子回头羞愤喊,“胖的都戴!”
小蟠桃怒了,她也戴,她也...
“谢姐姐爬树比你快多了,你爬树连女人都不如!”
树上众人纷纷回头看了眼谢玿,又坦然回头,毫无羞愧。不如她?那不是很正常?
谢玿也笑,想那还真是,我当年爬细枝的桂花树都比你们快...
然后笑着笑着,她就不笑了。
念生看见,心内微不可查的一叹。
念生如今已经比她高了,瞧着她再没有了当初那样的嚣张蛮横,微微颔首去看,只觉得她此时瘦削又苍白,虽依旧有锋芒,但却十分的...易碎。
他也是刚才知道,谢玿其实讨厌烟花,方才众人欢呼时,谢玿低着头,微蹙着眉。那神情明明是有些恨憎,又在极力逃避着什么。
她还极讨厌下雪,每回下雪,她就会变得异常暴躁。
念生隐约记得,曾识得一个人,喜欢烟花,喜欢下雪...
想到此处,他摸了摸小蟠桃圆滚滚不谙世事的小脑袋,跟上谢玿已经远去的背影,神情有些落寞。
小蟠桃察觉到他的情绪,仰起头,问,“哥哥,怎么了?”
念生道,“我在想,当这世间,大是与小非总是相互矛盾,情与理总是相互冲突,只能成全其一之时,该怎么办?”
小蟠桃问,“那怎么办呢?”
念生捏捏她脸蛋,抱着她往前走了。该怎么办?还是希望我不要遇上这个难题吧...但愿。
及至三更,树下众人都退去,出门办事而晚归的少宫主才飘忽至此,到了也不写什么祝词,在最高的树顶处翻翻捡捡,一眼就认出了谢玿过于豪放不羁的字体。
他拿着那鬼画符对着月亮,细细辨认,半刻钟后,才认出上面写了:一愿天下一统永宁永昌;二愿惜秋小公主儿女成群长命百岁。
那是谢玿在花月宫过的最后一个上元节。去年上元,她在岐夏云鹤堡,今年上元大概...算了,谁又料得准。
她此刻摇摇头,清洗方毕,拿斗笠挂了面纱将已经恢复原貌的脸遮了。
越惜秋手里空了的药罐转了快十几圈,他才问,“为什么没有他?”
谢玿知道,他是问当年祈愿帛上为什么没提赵元冲?
为什么啊...
谢玿垂下眼,大概所谓爱恨夹杂,无可奈何,不能面对吧。
如今呢,为何又愿意接受了?大约贪欢之外,还是带着点恨吧...
谢玿忽然启唇一笑,越惜秋一怔,问道,“你笑什么?”
谢玿撩开纱帘,“我笑了么?”
那眼睛依旧明亮透彻,面上神情依旧懵懂,毫不作伪。
可越惜秋就是觉出了些冷意。
凝视片刻,他确认自己是多心了。随即拍开谢玿的手,拉下纱帘遮住谢玿的脸,略带嫌弃道,“...放下!我对草包过敏!”
谢玿一巴掌呼过去,越惜秋躲开,谁知谢玿手中只是虚晃一招,真正的实招在脚下,右抬腿上扬,横踢,结结实实踹在了越惜秋后腰上。
“就算是草包我也是冬虫夏草!”
越惜秋被踹出去几步,后槽牙磨了磨,道,“行!看在分别在即的份儿上,这回让你!”
谢玿又问,“你又要去哪儿?”
越惜秋揉着被踹疼的后腚,神情却肃,“我就不信我找不到姓鹿的那老头儿!下次见面,我一定把他带到你面前。”
谢玿微微发了半天怔,才低声道了句,“好。也...不必勉强。”
“还有,”越惜秋用下巴指了指谢玿腰间,“应该还够吧?”
谢玿拍拍腰间,竖起大拇指。
越惜秋瞪她一眼,拉开门先出去了。
谢玿一把扯住他衣角,紧随其后,“你等等啊,我一个人过去多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