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她是ps的啊,不都说东方妖术么?”钱佳玥老老实实回答。
“不会吧,你跟她还有联系?”陈末嫌恶地皱着眉头。
“她已经瘦了很久了好吧,你多少年没见过她了?就算没见过,朋友圈照片你没看到么?”陈末愤恨地捏了捏自己肚子上的游泳圈。
“之前都在纽约么,老同学总要约了见一见啊。她很牛啊,本科就交换去了香港,毕业进投行,我们见面那会儿她在高盛。特别精英,英语特别好,气场特别强大。”
“你现在也太瘦了吧!”钱佳玥伸手去摸卡门的手臂。
“有什么了不起?你不是也在华尔街,又不比她差!”陈末还是愤愤。
回上海第二天就和陈末卡门聚会。卡门一扭一扭进包厢时,钱佳玥差一点就把茶喷出来。
“这个,”钱佳玥迟疑了一下,“确切说我不在华尔街,我是做供应链运营的,跟投行差距还是挺大的。”
钱佳玥想脱口而出——有很久么?屈指一算,确实,快7年了唉。
卡门跟陈末对视了一眼:“大姐,你这么实诚,回国怎么忽悠啊?你就说你之前在华尔街不行么?我保证,赵婷婷肯定就把自己吹得天花乱坠。”
毛头发羞涩笑脸:“万望娘娘体恤这一片苦心啊。你也太久没有回国了吧。”
“那她确实挺厉害啊,之前美国评亚裔版30under30,她好像还上榜了,”钱佳玥的赞扬很真心,“她前两年回国创业了啊,公司好像马上要去美国上市了。”钱佳玥掏出手机一通翻,最后找到一篇微信文章——“学霸—高盛—独角兽创始人,都说她是柳青第二,她却说,只是想为理想的世界做一点自己的努力。专访亿千echange联合创始人赵婷婷。”
钱佳玥感叹:“江山易改啊。”
“哎哟喂,人家都混成女性楷模,朋友圈鸡汤了啊!”卡门惊呼。
毛头回了个大拇指:“娘娘英明。”
“赵婷婷说的话你也信?”陈末装作不在意,但斜着眼看卡门手上的手机。
钱佳玥立刻微信上问毛头:“你爸那时候装癌症的绝招是不是传给我妈了?”
“你这话就酸了啊,”卡门笑,“小时候不懂,但你现在想想,赵婷婷这种人就是注定要成功的,你别不服气。我们傻乎乎摸爬滚打那么久才学会的一些东西,人家15岁就懂了,这就是人跟人之间的差距。”
陈秀娥一时语塞:“病么……病么是有的呀,你回来就知道了呀。哎哟,哎哟,真的……不能说,说了气就喘不上来……我挂掉了哦,你早点买飞机票回来哦……”
陈末依旧不屑一顾:“那我宁愿不要成功,也不想跟她成为一种人。”
钱佳玥问:“你不是说你重病了么?怎么又想到带小孩?”
三个人正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赵婷婷的照片有没有ps过,服务员推门而入,端进来三只大乳鸽,每只切了8大块,密密麻麻放了一桌子。
“宝宝啊,我跟你爸爸商量了一下,你这婚离得好。那个什么死地分,哦哟讲英文呱啦呱啦我们又听不懂的,以后万一你们生个小孩,也叽里呱啦讲英文,我们怎么吃得消啊。还有,我们上次到你们那里哦,你们火都不开的哦,不是三明治色拉就是后院什么bbq,这种东西多吃有什么吃头啦。我烧点油氽排骨,那个死地分还眼睛朝我看呀看呀,有什么好看的啦,我灶头不是都帮他擦干净的啊!你下次再找,千万不要再找外国人了,我们回上海,找个中国人,对伐,多好,早点生个小孩,我帮你们带带。”
卡门愣了愣:“服务员,你上错了吧?”
刚接到陈秀娥可怜巴巴“生病了”的电话时,钱佳玥心里还是非常担心的。但电话听到后面,越听越不着调。问她病情结结巴巴,医生诊断说不清楚,讲起钱佳玥离婚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小妹看了看单子:“没上错,是你们点的,三只乳鸽。”
不见陈秀娥。钱佳玥在心里笑,估计不知道在家布置什么呢。
卡门和陈末看向一脸尴尬的钱佳玥:“是你点的?一点点三只?”
走到了候机厅,只见早就等在那里的钱枫和张启明,手里还举着一块硕大的接机牌。
钱佳玥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一份那么大,我看大众点评说他家招牌菜是乳鸽,那就想一人一只咯。”
飞机降落浦东国际机场,排队出关的人乌泱乌泱。地勤人员说着上海口音的普通话:“台风怎么又要来了啊,”“往这边走往这边走,中国护照往这边走。”几句乡音,让钱佳玥立刻鼻子酸了起来。想到高中时候背过的诗——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当时背的时候只觉得烦,为什么每周要背诗,为什么总要“全文背诵”,为什么要问“这段的中心思想是什么”,唯一的乐趣是几个男生嘻嘻哈哈起哄,喊毛发旺盛的刘剑锋“鬓毛人”,“鬓毛人”。现在才知道,千言万语说不清的感受,古人早就为你写好了,此情此景,栏杆拍遍,要是没有这几句切中心境的诗,人生要有多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