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太祖当时强行压制了我的觉醒,那叶韩就会从此消失……只是,他没有,这恐怕也是我这一生唯一的一次意外。”
平稳的脚步声陡然停下,司宣阳一愣,猛地抬头,黯淡的目光在看到一袭青影出现在城头上时陡然亮了起来。
宁渊敛眉听着叶韩似是自嘲的话语,默然无声,她知道叶韩说的没错,她和封凌寒的离奇苏醒,谁都无法解释个中缘由……叶韩的猜测虽说骇人听闻,却并非没有可能……
司宣阳沉默不语,只能眼睁睁看着宁渊转身离去,抬起欲拦的双手兀然抬起,又缓缓放下。
只不过,无论为何都好,终究缘法已断。宁渊笑了笑,朝叶韩摆了摆手:“不必介怀了,他是他,你是你……我不管这中间有何因缘,但我和封凌寒都欠你一声‘多谢’。”
宁渊吩咐了一句,接过司宣阳手中握着的青帝剑,转身下楼。
“为什么不会不甘心?如果不是我,你们一定可以……”
“即是如此,你留在这里,拿下北汗之日,便是你归山之时,隐山下任山主,由你择定。”
“这是他的选择。叶韩……你是封家子孙,比谁都有资格!大宁天下,你拥之无愧!”
耳边传来淡淡询问的声音,司宣阳不知宁渊为何突然提到此,点了点头。他下山为了墨宁渊而来,自是没有抽取试炼的题目。
宁渊不再看青年的神色,朝下走去,忽而停住,缓缓回转头,眼底竟恍惚有着一眼经年之感。
“宣阳,你这次入天佑并无在暗谷中抽取试炼之题吧?”
“人生不过百年,并非任何人都能俯仰无愧于天地,封凌寒如是,我亦如是,我们所做所选,不过唯心而已。”
如今的墨宁渊,面临同样的选择,亦是毫无犹疑,可是……是不是也因为这个时代,其实并无可念了,所以才会如此抉择。
“封长安!我叫封长安!”
就像他……其实并不明白封凌寒最终选择消失的原因,在他看来,等了五百年,一代帝王心智之坚早已远超叶韩,他若不是心甘情愿,又岂会因叶韩的灵魂觉醒而憾然消失,到最后,所做决定不过‘唯心’二字而已!
叶韩怔怔的看着即将消失在城头上的宁渊,突然喊了一声,带着一丝连他自己也未察觉到的期待和急切。
那个时代的人终究有所不同,视万物于空,毫无畏惧,不敬苍天,不信鬼神。
拐角处玄黑的身影顿了顿,似是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步履未变,朝下走去,偰着金绣的衣袍翻飞流动,远远凝望,仿似漂浮着如浮光的印记一般亘古悠长。
“山主……”司宣阳隐隐动容,抬头欲说些什么,看见宁渊肃穆的神色,无力的垂下手,他明白,墨宁渊做下的决定,无人能改变。
清冷的长啸声在城下响起,守在城门边的将士只看见一匹乌黑的骏马如迅雷般自城中奔出,长嘶奔腾着停在了从城头上缓缓走下的身影旁。
她不是什么珍稀物种,隐山之主为守护隐山而生,并不需要隐山保护,这一点司宣阳或许难以接受,但对于她而言,却是天经地义之事。
司宣阳暗道声‘不好’,急忙跑到城头上朝下看——玄黑的身影身负长剑,跳上黑马,握缰转行,一人一马极快的自通运河冰面上跑过,在众人注目下朝远方奔去。
“宣阳,墨氏一族自古以来传承之人就极少,自我之后更是断了五百年之久,此责在我……不在于你,更不用隐山诸人承我之过。”
千里独骑,一人单行,如此情境,就如当年封凌寒和百里瑞鸿无数次在宁都城墙上目送远行一般。
守着偌大的隐山,十几岁时就要担忧着不知何时会突然崩溃的隐山大阵,实在是难为他了。
墨宁渊,到最后,终究还是选择了和当初一样的路。
宁渊微微一愣,冷厉的神情变缓,她走到司宣阳面前,第一次认真的端详他,以一种长辈看晚辈的态度,带着淡淡的愧疚和不忍。
深沉的墨色在夕阳下定格,渲染上了化不开的浓厚悲凉之意,两人怔怔的站在城头上,恍然失神的望着越来越远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