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礼当天早上,吹砂城实行了出入管制,由八大家族联合调配人手物力,对城中各个出入口进行严防死守的把控,以来确保今年的成人礼与汤坛节能够顺利举行。
鹤子西头顶烈日穿过吹砂城城门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的时间,他这趟路赶得很急,全程马不停蹄的,就差没把人给累的虚脱,却也是大汗淋漓喘不上气,——他撑着城门旁的石墩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抬起头,视线落在城中装扮喜庆的建筑上,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神色隐晦不清。
“小兄弟,来碗甜水缓口气?”
城门边上多的是酒水歇脚的铺子,有个店小二忙着手里的活计,见鹤子西这番气喘吁吁的模样倒也没错过,毛巾甩背上,上前邀请道:“这天气正上头,兄弟你再急着赶路,也要注意身体哇!”
“不用了,多谢。”
鹤子西摆手拒绝,直过身板抹了把汗,脚步匆匆的就是往吹砂城西区的方向继续赶路。
吹砂城是现今魔族的首都城市,同时也是八大家族各家本家集聚的城市,他们以各区划分,掌管西区的家族,便属八大家族之一的催家。
西区,催氏医苑——
催氏医苑属催家的另一产业,前两年疫病爆发时以一己之力稳住吹砂城中状况不说,在人人自危的环境里,更全面调动与召集各方治愈师和物力资源来将几个城市的疫病给镇压,硬生将自己的领地变成危重区域。
“小西,又来看你哥哥啦?”
“嗯。”
医苑的建筑范围近乎占了西区的二分之一,从大门口进入,便是治愈师忙碌的身影以及跑腿送药的丫头小厮,鹤子西快步穿梭在其中,被路过的治愈师认出也来不及打招呼,脚步匆忙的出了满是混味的院区直往后走去。
“赵医师,我哥他情况怎样了?”
医苑设有多个治疗院区,而在疫病感染幸存者的院区之后,还有一个重症感染的区域。鹤子西刚从楼道里出来,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褂的男人从病房里出来,他眉心一跳,隔着一段距离就是出出声问道。
“小西,你过来了?”对方显然是刚忙完,一身白褂上还沾着未干透的血迹,只见人给自己施了个清洁术式,才缓缓道:“你哥两小时前急性出血,现在是缓过来了,但状况不容乐观,建议你做好准备。”
“……”
鹤子西沉默,隔着病房的玻璃窗,看着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此刻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常年的卧床导致对方整个人看起来脆弱无比,面容枯槁皮包瘦骨,仿佛不久于人世。
“那他…那鹤南渊他还剩多少时间?”
双生子之间的心灵感应在这一刻让人心疼得厉害,鹤子西不觉间红了双眼,死死地盯着病床上的男人,在开口的那一刹间甚至是带上颤音,他咬牙切齿道:“难道,就再没…别的办法吗?!”
“很遗憾,没有。”
赵医师在一旁叹气道。——他在疫病爆发前接收这名病人,当时对方一身重伤已是穷途末路,他拼死拼活带着人把对方给抢回来还没两天,一场疫病的爆发,就是接连让多个城市沦陷,——赵医师清楚地记得那天他到这查房,正跟值班的治愈师交代着事项,就见一个穿着病服的女人突然撞开房门摔在地上,他身边的医师好心上前想把人扶起来,可不想弯身的那一刹间,就被对方一个炸起啃上脖子…
赵医师深吸口气闭上双眼,不忍回想当时的情况惨烈,刚回神,就听身旁的病人家属,向自己问道:
“赵医师,我能进去看看我哥吗?”
夏日灼灼,斜阳西走挂檐上也下不了多少火气,高温恹恹逼人,不住的往降下厚重门帘的房中溢去,又不得不止在被设下的降温阵法前。
“弄好点啊,别没等我上台就化了啊…”
“哎祖宗您就别抖了…”
“可是我痒啊哈哈哈——”
头发花白的老嬷垂首埋干着,提着细笔的手在一阵笑声中微微一顿,才又稳稳落下。男子像条待翻咸鱼似地躺在厅前的贵妃椅上,好不容易挨到身旁的老嬷慢腾腾地转过身去换笔,才从一旁伺候的少年手中接过镜子,看看这躺尸大半天的成果,——绘制在皮肤上的特制颜料已逐渐干透,在镜中连成一片墨蓝的线图从半边胸膛延至臂膀处。
那是属于家族的古老图腾。
诸葛千鸟双眼发亮地盯着镜子看,眉眼间尽是藏不住的欢喜之意,他伸手怼了怼一旁的少年人想要分享内心的雀跃,却在阿嬷的两下干咳声中勉勉憋住,双唇微动正要开口,那厢咚咚咚的敲门声就是把他给吓得话都噎了回去。
“少爷!衣服改好送来了!”
房门被吱嘎的一下打开,门帘掀起热浪汹涌,诸葛千鸟支起身看向那抱着衣服走进来的少年兴奋道:
“快!快让我穿上试试!!”
“您现在衣服上不了身,就算有问题也来不及改了…”
一房人不多,除了画文身的老嬷外,房中负责伺候的都是年纪相仿的少年人,诸葛千鸟看着一人抖开成人礼上要穿的服装,一人捧着行礼上要佩戴的饰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啊…那,这,应该没问题吧?哎你——”
“看着是没问题。”负责抖开衣服的少年说道。
“对了,我上午让你送去西街的东西送到没,还有——”
“云嬷嬷您这活儿还要多久呀?”刚把衣服拿回来的少年忽然开口道:“刚才来的路上都看到好些旁系子弟到场了,少爷是本家人,可不能迟到呀!”
“别急,你们听我说,你——”
“见过老爷!”
没有开口的余地,诸葛千鸟只听房门又是吱嘎的一下响起,那上一刻还火锅上的少年们下一刻安静如鸡,然后毕恭毕敬还乖巧地喊道。诸葛千鸟动不得身,只能用余光看着地板上的影子渐渐靠近,直至一张熟悉的面庞出现在视野中,他才动了动唇:
“爹…”
一旁的云嬷嬷对来人不为所动,依然落笔如神。
“这会儿你应该收拾完毕,在主宅与你大哥他们一起招呼观礼的来宾。”
来的一个面相沉稳五官宽宏的中年男人,他身材高大均称,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墨蓝宝衣,戴着一套雍容华贵的宝石配饰,灰发束冠翡翠腰配,正双手背在身后,用一副不成器又无可奈何的表情来看着面前自己的孩子。
“昨晚太忙了。”诸葛千鸟别过视线:“我,等会儿就过去…”
“不分轻重!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晚去哪喝得流连忘返吗?!”
诸葛千鸟垂眸不语。
“昨天你二哥还与我说你对自己的成人礼有多上心,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诸葛家的现任家主,诸葛明彧看着自己的儿子皱眉道:“还想要找借口,都是要过成人礼的人了,怎不能学点稳重。”
伺候的几个少年鹌鹑似地挤在一块,抱着衣服捧着饰盘,拿着水壶捏着茶杯,瑟瑟缩缩地看着那父子二人也不敢吱半点声,只稍半会儿,他们才听见贵妃椅上的人声线平淡地回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