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灾民暂时安置下来,县衙的人送来不少帆布木材,教授灾民就地搭建帐篷。
在陇山县苦等施哲的颁旨太监见着了乘车返回的荀鲁,询问之下得知了黄泥土路上发生的一切事情,便急匆匆乘坐马车找到施哲,当着一众跪伏灾民的面宣读了皇帝的旨意,而后恭敬地将两封密信呈递给施哲。
原先还对施哲身份有所怀疑的灾民,心中的顾虑烟消云散,毕竟是朝廷的钦差大臣,说话还能算数。不少妇女更是喜极而泣,终于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两封密信分别来自于皇帝与太后,且是两人亲笔所写。颁旨的王公公深深躯躬,低垂脑袋,安静地等待翰林院士大人读完两封信,平静的面孔之下却是波涛汹涌。他在宫中待了十几年,服侍过年轻的皇帝与数位妃子,从未见过有哪位大臣能像施哲这般受尽陛下与太后的恩宠。
施哲的视线快速扫过两张信纸,皇帝的信中多提及科举一事与北河省的形势,要求施哲务必严查赈灾粮贪污一案。而太后的言语中多关切之意,若是需要京都的帮忙,只管上奏。
信末还提及了卫生巾一事,太后要求施家工厂开始大规模生产卫生巾,向全国推广,先往宫中送入一批,等宫中的妃子、宫女们用过之后,京都的女子自会跟风购买,之后面向洛朝其他各地宣传就会简单许多。
施哲心里头有些小感动。太后此举大概率会被洛朝文人雅士评为“伤风败俗”,引起诸多百姓的抵制,尤其是当下帝党与后党竞争激烈,损坏了太后的名誉,分明是将人才往对方手中送的节奏。
可对于施哲来说,其中意义包含甚大,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亲自下场为他证明了清白,足以说明了一切,塞住先前的悠悠众口。要知道之前因为卫生巾一事,施哲被永嘉的陆家与一众书生骂得体无完肤,走在街上都会给人投以一种防范隔壁老王的眼神,就连工厂里的男工人也会时刻提防施哲,生怕后庭失火。唯一理解施哲的就只有那些用过卫生巾的女孩、妇人,却因为种种原因,无法为施哲发声。
与此同时,这一举措也给工厂带来了海量的订单。在洛朝可以生产卫生巾的工坊,仅此施家而已。
“黜置使大人,陛下与太后娘娘吩咐过奴才,请您看完密信后即刻回信,由奴才带回京都。”王公公见施哲缓缓放下双手,垂立于大腿一侧,略作思考状,便微微抬头,轻声提醒道。
“好,等去了陇山县县衙,本官会立即写信。”施哲点了点头,眉头微微皱起,思绪发散。
稍后皇帝会差遣暗卫的风信送来一份官员名单,以及北河省所有官员的档案,要施哲从中选取十多人,作为此次赈灾粮贪污案的犯官,其余官员从轻处罚。皇帝的意思明显,北河省的官场不可再经历一场大规模的变动。
先前晋州河决堤案中,两河省不少官员被斩落下马,官场动荡不安。如今北河省引出了贪污案,牵涉极广,甚至与京中的几位大臣有关,其中必然有诸多地方官员参与,若是施哲想要铲除干净毒瘤,别说施家扛不住压力,就连皇帝与太后也得找机会罢免他的官职,给其他大臣一个交代。
“王公公舟车劳顿,先回陇山县府衙内休息片刻,等本官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后,便赶往县衙。”
见这位颁旨公公并无离开的意思,施哲咳了一声,轻声说道,从衣兜的钱包中取出一张面值百两的银票,不动声色地递去。后者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捻住,迅速伸回灰色衣袖中,左右微微晃动眼球,见无人关注两人交谈,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是,奴才即刻回县衙等候大人。”
王公公心满意足地离去,这是施哲第一次亲自与太监打交道。先前皇帝封他官职之时,见过京都皇宫中的一名太监,双方言语不多,主要是施哲好奇的眼神给人家看得心里发毛,收了施顺义的银票就匆匆返京。没办法,前世的社会可不存在太监这一“新奇物种”,电视剧里出演的也不是真太监,难免有所出入,施哲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施顺义曾教会他如何与这些侍奉宫中人物的奴才打交道,一个字,钱。
施哲递去的乃是朝廷官方银号开出的银票,京都中有多家兑换场地,面值不超过千两,无需银票主人前去银号办理手续,出发前施顺义亲手交给施哲,告诉他用这些银票打点关系,不会留下痕迹。
道路两旁的灾民大致安置完毕,县衙送来的粮食也已吩咐几名衙役烧水煮成粥,其中多为粟与粗糠,大米少见,倒不是被荀鲁中饱私囊取走了,在洛朝或是说整个天下,白花花的大米饭是富贵人家的粮食,哪怕是朝廷也不舍得将大米作为赈灾粮免费发放给百姓。
荀鲁返回县衙后就没再回来,一来肥胖的身躯无法忍受颠簸的路段带来的折磨,二来他得赶紧写信向京都的几位好友寻求帮助,虽然不知道因何得罪了施哲,可钦差大人将他当作“杀鸡儆猴”中的那只鸡,荀鲁可不愿任人宰割。
当荀鲁躲在县衙中绞尽脑汁寻求一线生机之时,黄泥土路的另一边有两名衣着朴素的男子朝安德县飞奔而去,心中暗自庆幸自家老爷没有得罪钦差大人。
施哲朝牵马走来的霍星剑摆了摆手,面色微窘,说道要步行前往陇山县。霍星剑从施哲的表情中瞧出些眉目,心中了然,命一众钦差卫队下马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