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县长王守坤的心里面还藏有另一层意思。
田行健不在家,组织上虽然安排自己主持全面工作,但毕竟是个主持,而且还是个口头通知。再说,田行健书记虽然病情有些严重,年龄也不小了,但他那胖乎乎的身体应该还是撑得过这一个坎儿的。王守坤也隐隐约约地感受到,自己的那个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就突然一下到来的。不管怎么样,越是在这个时候,自己越不能锋芒毕露,更不能急于求成。至少,那重大事项决策、重要干部任免、重大项目投资和大额资金使用,自己千万不能碰,坚决不能动,那些可开可不开的会议,尽量不开。那还能干什么?就下去走一走督一督调研调研吧!正好,田行健在家时,自己成天跟着泡在会议室里,想走还走不出去呢!
根据杜部长的安排,还是由新初随同前往采访报道。新初习惯性地来到县委大院,正好遇上刚下楼的杜部长。
杜泽轩道:“你跑这边来干嘛?不是在县政府大院集中吗?”
新初这才想起田行健书记在住院,是县长王守坤在主持工作,大家理所当然就应该在县政府大院集中了。
新初说了声“哦”,就接过杜部长的包包和水杯,跟了过去。
中巴车早早地停靠在政府机关大楼的石梯旁,县交通局长吴畏,县国土局长谭大龙,还有财政局长段文,站在车旁抽着烟,摆着闲龙门阵。
杜泽轩走拢就说:“大家站着干嘛?车上坐啊!”
三人便跟在后面,所说的话如同一辙:“首长都没坐,我们怎么敢坐呢?”
杜泽轩上了车,确定今天下乡的领导,除了他本人就只有王县长后,便一选择在第二排坐下。他坐的这个位置,正是王县长平时坐的,而留给王县长的第一排位置,则是县委田行健书记的专属。
几人正寒暄着,便有工作人员提醒道:“王县长过来了!”
杜泽轩便率先下了车,朝对面快步走过来的王县长招呼道:“王县长早啊,离出发时间还有一会儿呢!”便请王县长前排就坐。
王守坤道:“这是田书记的位置,我怎么能坐?”
杜泽轩道:“田书记不在车上,这位置您不坐,哪个敢坐?”
几位局长在后面也大声附和道:“那是,那是。”
谭大龙又补充了一句:“这位置迟早也是您王县长的!”
王守坤一脸严肃,十分生气,把头往后一横,眼睛一轮,大声道:“老谭你这话可讲不得,这位置迟早是我的,那我们田书记回来了坐哪里?”
王守坤说话时,把“我们”二字拖得长长的,眼睛的余光却不经间地朝吴畏扫了过去。
谭大龙既然敢说这个话,他也就能接这个招儿,眼珠子一个圈都没打过来,就立马回道:“我们田书记回来肯定是要高升啊,到市上做领导,继续领导我们前进!”
段文跟着一车人大笑,并不作声。
大家坐了约摸两三分钟,车躺在原地一动不动,分管副县长着急道:“吴畏,领导都到齐了,驾驶怎么还——你看看怎么回事?”
这时,一中年妇女一手提着包包,一手提着裙子,冲向了驾驶室。
王守坤正要发着,见是一美女驾驶员,他取下眼镜擦了两下,笑着问:“办公几时进了个女驾驶员,我都不知道?”
那美女回过头来,冲着王守坤笑道:“不好意思啊,王县长,我不是办公室的。”
办公室昝主任忙上前凑在王守坤耳边道:“县长,这车是酒厂调的,驾驶员也是酒厂的。”
杜泽轩开玩笑道:“美女还认识我们王县长啊?”
那美女一边点了火,一边大声回道:“不仅是王县长,还有您杜部长,县上差不多的领导,我都认识呢!”
新初透过后视镜,这才看发现,这美女驾驶员,他那次饭后在宕州大曲酒厂歌舞厅见过,歌唱得不错,舞也跳得很好。暗想:这淳厂长也是“美女多用”啊,搞应酬接待的时候,把女驾驶员都派上用场了。
一车人把关于女人的浑段子都吹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就打起了瞌眨瞌睡。谭大龙居然还扯起鼾来,鼾声此起彼伏,一波三折,就像正在拆弯取直、降坡削陡的乡镇公路。
新初在车上是睡不着瞌睡的,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中巴车在摇摇晃晃中减缓了速度,终于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中停了下来——前面,被堵在路上的车子排成了长龙。
吴畏拨了个电话,站起来说:“报告县长,前面有车陷住了,交警大队正在疏通,我们的人也在现场。”
“你看你们这路修的都是一个模子,先把两边的路沿石安上,再去填中间的三渣层,这样就形成一个大大的U字形,下一天雨,就得堵上两三天。”
看来,王守坤对这标美路建设技术上的东西,是有所了解的。
吴畏忙解释道:“这路,也只有这样修啊!”
“所以,我一再强调工期,工期,三渣层碾压就不能快点?这道工序加快了,后面铺油和硬化就快了。”
吴畏连声说是,挂在鼻梁上的两道虚汗顺流直下,流进张开的嘴里,咸咸的。
分管副县长也站起来不断地向王守坤解释着,新初坐在最后一排,一言不发,暗自为吴畏捏了一把汗。自己虽然没有当成田书记的秘书,但吴畏做主任兼秘书的时候,毕竟第一个就推荐了自己。不知道吴畏做交通局长怎么样,但从做人这一块来说,他肯定是个好人。
这时,前排的女驾驶员打开了车门,下车后径直朝左边的山坡上快步走去。她刚上了山坡,前面的车就开始发动了。
吴畏大声说道:“报告县长,经过现场抢险,前面的路已经排通了。”
杜泽轩道:“这个女驾驶员跑坡坡上去干嘛?吴畏你看看是怎么回事?”
新初也顺着望了过去,只见那女驾驶员把裙子一捞,顺势撒开,便蹲了下去,解起小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