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子饱受煎熬的头别扭地歪向一边。然而在那个动作完成的一瞬间,风之子全身的血液立即恐惧地冻结了。
惊呆了一样,她只是目瞪口呆地死死盯着阿让心口那一片赤裸的皮肤,张的大大的嘴巴半天才挤出几个字:“心,人心,血淋淋。”六个经由她夸张的嘴型发出的夸张的音节,给人的感觉像是垂死之人在凭着自己最后一口气强撑着,只为了说出自己最后的、埋藏在心灵深处多年的心愿。
越来越多鲜活的心从阿让的心口小心翼翼地翻着跟头,悠忽而过。有的甚至蹦蹦跳跳着,像一个个顽皮的缩小版的篮球。
在风之子歇斯底里的声音里,阿让无比忧伤地看过来的目光渐渐变得死寂。在阿让逐渐放大的瞳仁里,风之子单薄的身体正慢慢发生着恐怖的变化。
先是她的双眼,然后是她的双手,最后是她那张惊恐无比的脸。
那是一段什么样的黑暗又充满恐慌的时间呢?一度开朗活泼的风之子不见了。
此刻躺在阿让身边不远处的是一只有着硕大黑色翅膀的大鸟。它红褐色的双脚像践踏过无数的尸体后被鲜血染红的,尖锐的眸子犹如食肉动物一样发出森冷、惊悚的光芒。
在阿让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刚才究竟发生过什么的时候,那只黑色的大鸟从地上懒懒地拍打着翅膀、四肢着地缓慢地站了起来。
在它起身时不幸被它的巨翅扫过的一棵大树当即拦腰折断、天上人间。然而巨鸟对一棵大树的断裂浑不在意,她用一种阿让和凌无法解读的神情打量了一下她们之后,随机拍打着可以召唤出强风的骇人翅膀,义无反顾地朝着神秘而广阔的黑暗飞去。很快与真假难辨的夜色融为一体。
她飞过阿让和凌珑的上空时,在他们脸上留下一道一闪而过的巨大阴影和一声足以划破夜空的凄惨无比的哀鸣。
这让仅剩下的两个半死不活的人不得不把它跟那道“死亡的阴影联系到一起”。然而,又该怎么办呢?生命不息,悲伤不止。
于无限的错愕和惊恐里,一颗颗活蹦乱跳的心脏已经渐行渐远。它们从黑森林到冰川之间地点的转变提醒了阿让时间确实还存在着,只是他们不知不觉中丧失了感知它的能力。
险恶无比的冰川在微弱光亮的映照下,显得光怪陆离,如鬼魅般神秘莫测。
此前在黑森林里还翻着跟头、蹦蹦跳跳的心脏大军此刻犹如惊弓之鸟、一举一动透着过度的小心。它们畏首畏脚地在冰川上滑行的样子,仿佛它们已经知晓自己脚下踩着的那块冰川的罪恶和关于这片大海的梦魇那个死亡之夜。
久远的有些泛黄的记忆在此情此景中重又被想起。
那一夜的最后一抹亮光,也许也是凌珑生命中的最后一抹亮光,如风中的蜡烛一样摇摇晃晃地,最后终于还是熄灭了。
世界重又落入黑暗精心策划的陷阱。那些寂静中的深沉,那些深沉中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