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许多年，初夏和未眠带着已经修复原状的浮屠笛进了碧落山，此时正值冬季，白茫茫的雪从天际飘落，将整座碧落山覆上一层厚厚的雪白。

两人顺着气息，便走到了后山，看见了靠在墓碑边上被白雪覆满的瘦弱身影。

这些年，每一个冬季，无论桑洛去了何处，都会在大雪前赶回碧落山，然后一个人在墓园陪着陆清珏，一如当年他守着她墓碑的十年。

只是那时候的陆清珏虽然悔恨痛快，但终究存着一丝希冀，他知道等的人会回来，虽然不知道是何时。

可此时的桑洛，却空寂的没有半分希冀，只是那样日复一日的守着空荡荡的墓碑，没有希望，也没有绝望。

桑洛听见脚步声回头，便看到浮屠笛飘了过来，虽然暂时还不能说话，却一个劲的往她怀里钻。

身为他的主人，桑洛自然知道他的心思，便道：“我知道你活了，别晃了，好好修炼，争取早日化成人形。”

未眠道：“神女，就浮屠这个悟性，只怕还得有个千八百年才行。”

桑洛道：“也是！”

浮屠不干了，冲过来就要敲未眠，却被初夏拦住：“你敢，小心我再给你折了。”

浮屠委屈的笛身颤了两下，自知现在的自己不是两人对手，又委屈的扭回了桑洛身边，桑洛道：“好了别闹了。”

初夏道：“神女，各族遭受重创，许多死灵正在鬼界转生，前些日子，新任鬼王给妖族发来了名单，让我们查看名册，不能到时候弄混了。”

未眠打断道：“哎呀，你说话咱们净挑些不重要的啊，神女，是这样的，我们在鬼王发来的名单中，看到了谢晏礼的名字。”

桑洛失神了一瞬，随即道：“是吗？他选择了妖族？”

“您不惊讶？”未眠惊奇道。

这就奇怪了，这位帝君是自愿献祭打开沧灵之境的，本就绝了重生之路，现在复活，可神女却一点都不惊讶。

桑洛没有说话。

从陆清珏神魂消散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所有因她二人死亡的灵魂，都会重生。

未眠道：“再怎么说他也是仙族帝君，若不是他自己选的，谁敢乱安排啊。只是鬼王到底拿不准，因为仙界和妖界一向不和，所以才让您这边先看看。”

桑洛道：“随便吧，这种事情不用问我，只是……他既然这般选择，你们也不要在他眼前晃悠，有些记忆，太过沉重，既然重生了，所有的一切，应该都是新的开始！让他忘了一切才好。”

未眠嘀咕道：“啊……忘了一切？我以为他和您之间……呀！”

话未说完，终究还是被浮屠给偷袭了，未眠捂着脑袋：“你做什么，死浮屠！”

初夏叹了口气，替未眠揉了揉脑袋：“神女，那没什么事我便和未眠回去了，妖族这会正在开比武大会。”

桑洛道：“好，我就不送你们了。”

初夏当然知道她是在守着陆清珏，可那位神只早就已经陨灭，如今连神界镌刻着他名字的石碑都已经黯淡无光，其余神只都在陆续归位，可唯有当年三大主神之首的清珏神尊，毫无动静。

六界八荒，九州四海，竟是再无那位神尊半点气息。

未眠走了两步，又实在憋不住，重新走回桑洛身边蹲下来问道：“神女，要不……您同我们回妖界吧？”

说完，像是想起这些年无数次被拒绝后，又补了一句：“据说半月前，神界的另一位主神席止已经归位，昨儿个咱们妖界已经接到了帖子，去沧灵之境赴宴，恭贺主神归位。要不您去吧，都是主神，也许您能问问他呢？”

桑洛靠在冰凉的墓碑上，说道：“我不去，我要在这等他！况且……我已经见过席止了。”

未眠叹了口气，天下皆知，清珏神尊献祭为六界换取新生，大抵是活不了了。

可三大主神缺一不可，况且陆清珏还是三大主神之首，他陨灭了，只怕再过不久，蕴神台会诞生新的神只顶替陆清珏的位置。

可她不敢在自家神女面前说这话，只能劝道：“那……您在妖界等也可以啊！”

桑洛看着苍茫的雪景，说道：“这里是他诞生的地方，是他独自一人生活了数万年的家，我想在这等他，守着他曾看过的风景，感受他残留下的气息，我想……如果他能回来的话。”

她声音哽咽，低声道：“他最先出现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

意识没说话的初夏隐忍了许久，似是有些不忍，但还是说道：“神女，他本就天人五衰，又献祭换取了六界生灵复活，他回不来了。”

未眠似是愤怒的喊了一声：“初夏！”

可她也知道，初夏说的是事实。

桑洛道：“没关系，总归……我会一直等着他，他回不回来，我都等！”

她抚着冰凉的墓碑，神色沉浸的道：“一如，他当年等着我一般！”

初夏和未眠再度离开，碧落山又恢复了清冷孤寂，在漫天清雪中，她缓缓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