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月贵嫔开口,只见刘英已然笑道:“妹妹圣眷正浓,可是在宫内不适应想家人了?”
刘英看似无害,实则一语击中月贵嫔心中之事,只看月贵嫔脸上闪过的担忧之色,转眼间却被淡然替代,她笑得更加和善,清水出芙蓉,明眸皓齿,眉眼间尽是风情。
“身处深宫之中,谁不思念亲朋故友。”
月贵嫔说话滴水不漏,刘娥的眸子闪过一丝精光,近日陛下似乎召幸宫嫔的次数不多,让二人忌惮月贵嫔的理由是,怕她成为第二个卫昭仪,因此二人才不得不防。
“二位姐姐,妹妹有事先行离开了。”月贵嫔微微俯身。
身后,左贵嫔与右贵嫔二人目光微暗。
在与晋朝开展这一场持久战中,短短几年内,晋国气数将尽,民心凋零,叛乱蜂起,而反观汉内猛将如云,智者如雨,麾下人才济济,如果说之前汉只能与晋分庭抗礼的话,那么如今离成为天下之主只差最后一步了。
此时夏秋交替之际,随着汉朝各地战事告捷,刘聪在宫内宴请群臣。
司马炽被邀在列,如今刘聪已经露出杀他之意,如果不能靠这一次绝佳的机会逃脱,那么等待他绝对是死路一条。
成败在此一举,夜色浓稠,汉宫内觥筹交错,歌舞升平,刘聪显然兴致颇高,宴会气氛愉悦而轻松,群臣把酒言欢,酒酣耳热之际,刘聪见坐在角落的司马炽,心中微微一动,唇角轻扬,此时面前倒酒的宫人忽然遭到刘聪的呵斥。
他遽然厉声道:“酒都不会倒,留着何用?”
旋即便立刻有人将这个倒霉的宫人拉了下去,皇帝的目光在司马炽身上打转,靳准立即领会皇帝的意思,随即笑眯眯地道:“陛下仁慈宽厚,恩泽天下,晋朝人心尽失,残部负隅顽抗,陛下却对会稽郡公以礼相待,郡公须知感恩报答,宫人不知礼数,劳烦郡公代为行酒。”
靳准是个标准的笑面虎,此言一出,群臣哗然,其中不乏有晋朝旧臣,庾珉和王俊闻言大为愕然,如此众人皆看向司马炽,大多有不忍之色。却见司马炽从容起身,朝刘聪恭谨行礼,正打算向前刘聪斟酒,又见靳准意味深长一笑。
“郡公当以青衣行酒,当显对陛下的感恩之心。”
此言一出,众臣面色都变得微妙,晋朝旧臣们眼中充满怜悯之色,青衣原为地位卑贱的人所穿,刘聪此举是在狠狠羞辱司马炽。
司马炽低垂的面容让众臣看不清脸色,只见他褪去外衫,靳准命人将青衣为司马炽穿上,是的,或许没有哪一刻比此刻更加耻辱了。刘聪蓝色的眼眸如鹰般锐利,他兴趣盎然地看着司马炽,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
司马炽从容不迫地上前行酒。
为庾珉和王俊斟酒之时,二人脸上全然是哀恸之色,不忍相看。
刘聪看在眼中,心中却动了杀意,这些晋臣看着着实心烦,靳准敏锐地察觉到皇帝目光的变化,身为刘聪的宠臣,自然时刻体察圣意,为刘聪排忧解难。
似乎厌倦了这一幕,刘聪大度地让司马炽坐下,由于衣服沾满了酒水,司马炽向刘聪恭谨地行礼,语气低沉,姿态卑微。
“启禀陛下,臣的衣衫已被酒水浸湿,请允许臣下去换件衣裳。”
刘聪斜乜了他一眼,大手霸气一挥,示意他下去。
司马炽低下头地眸子闪过一道暗光,他跟随内侍下去换衣服。
张闫仪等人藏匿在朝臣的马车之中,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汉宫,由于汉宫之中暗布晋朝眼线,因此他们的行动还算隐秘,司马炽假意出恭,此时宫宴内群臣推杯换盏,欢声畅饮,宫内守卫稍稍放松,躲过了宫中巡逻的禁军,转瞬之间,张闫仪换上了司马炽的衣服,而司马炽则换上宫中侍从的衣衫,他们有条不紊地按照计划进行。
二人只有匆匆一面,司马炽知道此次一别,或许是永别,短暂的悲伤后,他在浓密的夜色中离去,在宫中晋朝线人巧妙掩护下,张闫仪成为了司马炽。
回到宫宴上,张闫仪面色如常,众人看不出什么异常,而刘聪却狐疑地凝视了张闫仪片刻,刘聪目光如炬,他察觉有几分异常,却说不出什么,加上多饮了几杯酒,神思少了几分清明,旋即凛然一笑,夜已深,宴会结束,众臣纷纷离去,刘聪也在宫人的搀扶下回到寝殿休息。
翌日,天光大亮,刘聪就下诏赐死了会稽郡公司马炽,前往宣旨的人是靳准,讨好刘聪的事情靳准向来事无巨细,亲历亲为。被一同赐死的还有晋朝的几十名旧臣,刘聪以此残忍而血腥的方式祭奠新王朝的建立。
当鸩酒送到会稽郡公面前时,他淡然一笑,举杯饮尽,随后便毒发身亡。
张闫仪在瞑上双目之际,无人听到,那一声轻到被风吹散的———“兄长”
待到卫玠知晓之时,早已经是两日后了。
卫玠顿时悲上心头,冥想了许久,想到上次出宫遇到的张闫仪,联想到此次的司马炽之死,她总觉得这两件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