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的声音不大,甚至十分平和冷静,但听在贾珍耳朵里,却忍不住心跳加速。
他本就心虚,今天匆忙之间拿捏陷害迎春的证据,本也不甚完备。
之前就是欺迎春年少不经事,想着在人多嘴杂、威逼压迫之下,给她扣下这口黑锅。
可眼下浸淫官场数十年的林如海在此,有此事情可就经不起推敲了。
贾珍努力稳住呼吸,看了林如海一眼,本想狡辩三分,可对上林如海那墨染般冷峻却又如同洞悉一切的目光,顿时又慌得低下头来,连忙道:“林姑父说到哪里去了,贾珍不敢。”
林如海冷哼一声,便又把目光落在王夫人脸上,“如此说来,便是王宜人在这里为难我女儿了?”
王夫人努力保持着沉稳板正的神情不变,手却在袖子里抖得厉害,不得不双手交缠,捏紧帕子,才能掩饰一二。
见林如海直直地看向她,目光中不带半分敬意,也不曾叫她“二舅婶”,而是直接称她为“王宜人”,心中更是胆怯。
林如海主掌扬州盐运衙门多年,什么样的牛鬼蛇神没有见过,那一身官威无形而有质,一旦施展出来,自是让人心惊胆寒。
贾珍一个常年在外交际的爷们曾经经受不住,更不用说王夫人一个自视颇高、实质目光短浅毫无见识的内宅妇人了。
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且不自知,迟疑着道:“林姑爷说得这是哪里话来?咱们一家子骨肉……”
林如海清冷的声音肃然响起,“不要胡乱拉扯,我只问你,是不是你在为难我林家女儿?”在“林家”两个字上,林如海还刻意加重了语气。
嚯!围观众人心中都跟着吸了口冷气。
听贾珍和王夫人的称呼,大家也都知道来者便是贾家的女婿,而今刚刚卸任了巡盐御史一职,不久前回京等待就任新职的林如海了。
再看林如海对贾珍和王夫人这态度,行了,这贾家和林家之间的姻亲之谊,怕是从此完了。
只是,这贾迎春如何成了林家女儿?不过,此刻自有知情人,悄声把林如海早在扬州时便认迎春为嫡女的事情说了。
这时候,围观的众人才彻底反应过来,这王夫人说的什么嫁妆,原来是林家媳妇、林贾氏的嫁妆啊!
刚刚他们还觉得王夫人心慈面软、宽和大量,现在终于弄明白了,敢情,这是拿着人家林家的家产送人情呢。
还有些略知贾林两府之事的人想得更多些,这林家,也不只有一个女儿啊,人家还有位亲生的姑娘呢。
要是按照王夫人刚刚的说法,林贾氏的嫁妆,岂不是连亲生女儿也得不着了,都得进了贾家?这吃相也太难看了吧。
一时间,除了贾珍之前安排好的那些人,其他看客的眼中心里,都有了别样的感触。
而王夫人这边,被林如海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说话,心中更是惶然,之前盘算好的满肚子的歪理,这时也被唬得想不起来了,只得干巴巴道:“不、不是我。我没有。”
“噢……”林如海听了,拉长声音点了点头,忽然转头看向众人,略提高些声音道:“既然贾将军和王宜人,都说没有欺负我林家女儿,我倒是要问一问了。
说我的嫡长女不学无术、欺瞒世人、庸医害人,证据何在?
我倒要说,我女儿慈悲心肠、悬壶济世、医术高明,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良医。”
围观众人看向林如海,神情各异。其实刚刚贾珍、刘院判等人指责迎春害人,也是有人不甚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