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间小旅馆,颇有点旧上海老客栈的味儿,房里除了简陋陈列着的几件破家具,别无其它入眼的地方;就连被单,也好像是医院里盖死人用过的,让人不想往它身上躺去。倒是楼下收银的小伙,有几分清秀的模样镌在那里,不断使人回想;只可惜语言不通,递交了房门钥匙后,用地道的粤语同茹欣讲了几句,并没有听得明白。
刚洗完澡,再去看手机时,已经到了晚夜的十点半钟。才下车那会儿还觉得有些乏困的茹欣,现在感觉清爽多了,唯独在火车上熬了一两天、这会儿肚子里有些饿。广东这边街角的小吃、食品店,做生意的叫不惯买卖促销的口号,但好在家家户户门前都打有招牌。楼下的那家肠粉店,因为到了深夜,已经没了几个食客,老板正自顾自地玩着手机,稍显得有几分冷清。
反倒是一旁的巷子里,正吵嚷、热闹着。茹欣打开小旅馆的窗户,把头探到外面,这才看得明白,原来是几个站街的中年女人,为了抢一个客人,吵了起来;衣着暴露的,一共四个女人,各守巷口的一方,当中那个着红色紧身衣服的女人,年纪最轻,被另外一个看不清脸、却大裸着胸脯的女人揪住了头发。余外的两个,也在旁边叫嚷着,像是在评理。来玩的这男人,大抵觉得扫了兴趣,趁四个女人扯着架,灰头土脸地溜走了。
茹欣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觉中感到有几分恶心,好像是有人往她喉咙里灌了生醋,想吐却没有吐出来。自然,食欲也没有了。
这一晚,茹欣睡得并不踏实,瞒着父母,一个人来到这南方的大城市,无依无靠,身上的钱也不多了。同学里面,虽说也有两三个处在了同一个城市,但是大学四年,同人家连半句话都没有说过。这个时候若贸然去找他们,即便是别得开情面,但是究竟有谁肯帮她呢?思来想去,还是得靠自己。
“不行,明天不能出去玩,还是先把工作定下来要紧;还有房子,也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像这样,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一阵子,茹欣才睡着。
海滨城市毕竟还是海滨城市,空气比别的地儿都潮润了些;即便是外地新来、尚且没有适应这环境的人儿,夹杂在人迹稠密的贫民窟里,早上一起来,还是呼吸得到新鲜的空气。
本来就爱美的茹欣,坐在小旅馆狭小的床上,连着伸了两个懒腰;肚子里这会儿虽然空空地饿着,但是更使她觉得心急的是,今天头一回出门究竟该穿什么衣服好?本来来的时候带的衣服就不多,入得上眼的、除了身上现在穿着的这件连衣裙,也就只有压箱底的那身背带裤了、还是20岁生日那天文宇买给她的。她曾不止一次地将这条背带裤拿起、又放下,有时候她甚至想要把它扔掉、但是打心底又舍不得。只如今,身上的这身衣服叫昨天坐火车的时候给弄脏了、一时没了换。
“哎,管它那么多干嘛?过去的就过去了,还瞎想什么,况且这里是深圳、是新生活开始的地方,我就穿了,怕什么?”
南园村的贫民窟里,一早静谧的秋空,同以往比较起来,仿佛因为这个背带裤小女生的出现而变得光鲜了些。连旮旯巷子里那家经营了好几年、蒸箱的四个角都用透明胶带缠裹了好几圈的肠粉店的小主东,见有生客过来,忙拉了毛巾、喜笑颜开地为她搽干净了桌子,并用一口并不标准的夹杂着潮汕音的普通话跟茹欣介绍着自己的蛋肉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