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太阳高悬于天空的正中央,约摸着,应该到了中午开饭的时间。
我用力揉了揉脸,脸上的泪液干了之后留下的盐渍被我全抹干,我又深深吸了口气,确保自己像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之后,再迈着漫不经心的步调,去那件肮胀发臭的大厅,领取我的“生命维持品”。
大厅里吵吵闹闹的,都在讨论着一件事情,那就是珍妮·詹纳掉进了位于教堂大门旁边的那口井里,幸好那井是荒废的,只有前一夜下雨积攒下来的雨水,不过我记得经常有小孩在里面撒尿,不管怎么说,有她受得了。
声音里,有幸灾乐祸的,也有担心的,但更多的只是当做茶余饭后的无聊讨论。
我在大厅扫视了半天,没有看到里德尔。直到大厅里的人都散去的差不多了,玛莎奶奶也和科尔夫人端着空荡荡的大铁盆走了。
孤儿院的生活是无聊的,无聊会淹没你,所以我经常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不管是挖一个坑还是拔草,还是对着墙壁上的教文尝试着背诵。
现在,我就假装在找里德尔,好让自己没那么无聊。
找了很久,我爬上了院子里的桉树,在二楼的平台上,看到了他,他缩在角落,似乎正在闭着眼睛睡觉。
就像是找到了宝藏一样,我格外兴奋,小心翼翼的爬上楼,走到了他身边,看着异常乖巧的他,突然不忍心打扰。
他的皮肤很白,纤细浓密的睫毛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颤动,就像是一只黑色蝴蝶在他眼睑下振翼,妖冶美丽。
而最吸引我的就是他的头发,黑色的,有些凌乱,但是很丰盈,我猜想摸上去的触感,很想摸上去,但是最终我还是摸了摸我自己的头,硬邦邦的,扎手。
不能给新来的小朋友留下不礼貌的印象!
我还在看,只是脑袋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属于我的那个时代的一切,我的书包,我的房间,我的同学,我的老师,我的爸爸……
里德尔突然醒了,“你在干什么?”
“在看你。”我说,说完又觉得冒失了。
我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他好像很累,没有理我。
“你不要听珍妮·詹纳说的话,她们,她们不喜欢我,也不喜欢任何人靠近我,才会这样说的。”我说,“我愿意把我以后的食物都分给你一些,和我做朋友好吗?”
太刻意了这句话,刻意地像是童话剧场里的台词,我为什么总是说错话。
他没有搭理我,没有搭理才是正常的。
“早上你被珍妮·詹纳欺负的时候,可是我帮你的,下次你被欺负了我还会帮你,我被欺负的时候,你不站出来也没事,我会自己解决。”
见里德尔站起来就要往楼下走,我急忙跟在他身后,“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我真够胡搅蛮缠的,我或许应该掉头潇洒的走掉,一个人孤孤单单没什么不好的。
可是我的身体欺骗了我。几乎是一整天,我都兴奋地黏在里德尔身边,絮絮叨叨的向他介绍着这所孤儿院,以及有关于这所孤儿院的一切一切。
我从孤儿院门前的那颗参天桦树身上的烧焦痕迹怎么来的,说到我上次在某某墙角处看到的癞蛤蟆,又巴拉巴拉说到上次玛莎修女怎么在铁门处摔了一跤,然后我们那天的午饭没了。
里德尔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时不时的会把眼神瞟向远方。
过度的热情只会让人想逃跑,和感到厌恶。在他身上,我都没有发现这两点。
我感觉今天过的很充实,甚至是快乐,我对社交疯狂的渴望,在今天得到了满足。
只是里德尔除了早上说过几句话,后面基本上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了,被我问急了也就是摇头点头嗯嗯嗯,但那有什么关系呢?
谁能懂许久没和人说过话的我,那种嘴巴长满了泡沫快被淹没的感觉呢?应该只有我自己吧。
下午吃饭的时候,每人发了一个硬邦邦的华夫饼就完事了。
我躺在床上小睡了一下,醒来的时候太阳西沉,里德尔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说不难过是假的,不过下一秒我又开始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