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厚的云层,遮天蔽日。
蜻蜓低飞,风雨欲来的低沉有点儿闷热黏糊。
她靠坐在沙发上,盯着奋笔疾书的顾锦禹有些出神。
“姑姑,您老收收火眼金睛。”
如芒在背的感觉,令他大脑都短路了。
他发誓,他再也不早上赶作业了。
“我打算破例。”
“破例?破什么例?”
“为你算一卦。”
顾锦禹是被人捅死的,她要是知道是哪个人,提前解决这个隐患,也许就能早点儿离开这个世界了。
“姑姑,我们要讲究科学。”
姑姑别是受了什么刺激吧?
她垂首叹息:“保住你的狗命不容易。”
顾锦禹一脸懵,他的狗命谁敢动?
不看僧面看佛面,姑姑就是他最大的靠山。
“过来。”
“哦。”
他还是乖乖的蹲坐在了姑姑身边,仰着狗头,眨巴眨巴眼睛。
微凉的食指点上了他的眉心,没一会儿,只见姑姑原本平静的神色,有了细微的变化,小心脏顿时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难道,他的命运十分坎坷?
他们家不会要破产吧?
不想去要饭啊。
“以后不要算命了,命只会越算越薄。”
算别人的命运,相对于是窥探天机。
算命的,或者被算的,都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姑姑,除了你,也没人敢算我的命啊。”
“那姑姑你算出什么了?”
他有些好奇,不知道姑姑算得准不准。
越是富贵的人,身边的玄学大师都能组成一个团队的那种。
他们顾家,也不例外。
不过,姑姑一向是不管这些的,都是他老爸在管。
“你有必死之局。”
“啥?”
清明若神仙的姑姑说出这般冷冰冰的话,活像个拿着生死簿的阎王在点兵点将,有点儿惊悚。
不至于吧,他也没干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啊。
在叛逆期的年纪,他被姑姑收拾得服服帖帖,主打的就是豪门中的模范子弟。
“好好学习,便有贵人相助。”
顾锦禹:???
他怎么觉得姑姑是在忽悠他呢?
“我出去一趟,等会儿你自己去学校。”
“别啊姑姑,都下雨了。”
今天的雨,比之前姑姑将他踢骨折的那天的雨还大。
然而,回应他的除了震耳欲聋的雷雨,便是一骑绝尘的跑车声。
姑姑的车技,也这么厉害吗?
他眼睛一亮,突然觉得那事儿有着落了!
此时,纷纷扬扬的雨落在青石板铺就的路面上,溅起了不小的水花。
行人脚步匆匆,丝毫不见半分仪态。
雨声的嘈杂,掩盖了太多的罪恶。
破旧的雨棚里,少年半死不活的趴在地上,黑色的皮靴重重的踩在他的手背,沉重又冰冷。耳畔的笑声犹如黑暗侵袭了他的世界,无尽的折辱,根本逃不掉。
“别以为有顾锦禹给你撑腰,我们就不敢动你?真论起关系来,顾锦禹可是我的好兄弟,你算哪根葱?”
“你以为你是谁,笑死老子了,还大言不惭的搬出叶玄星,穷酸货罢了,人家估计早就不记得你这只流浪狗了。”
“没爹没妈的野种,真晦气。”
“今天的事儿,你要是敢打小报告,本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金少,这不会出事吧?”
胆子小点儿的人,心里还是有些发虚。
这不是在打顾家的脸吗?
顾家不要紧,可那位大人物就有些吓人了。
“怕什么,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这事儿。”
至于这人,他还没这胆子敢告状。
“金少,你觉不觉得有人在盯着我们?”
他总觉得心里发毛。
“别疑神疑鬼的。”
大雨天的,谁到这个犄角旮旯来?
而且,谁敢管他的闲事?
“走吧走吧,真是弄脏了本少的鞋。”
“这破天气,影响本少的心情。”
欺辱他的人渐渐走远,他却没有半分勇气爬起来。泥土腐烂的味道在他的嘴里发酵,隐隐混杂着血腥味儿。每动一下,疼得像是骨头都断了。
强烈的屈辱感折磨着他的神经,身下的裤子早被扒得一干二净。锈迹斑斑的钢管,将他臀后的那个地方,弄得鲜血横流,凌乱不堪。
衣服上,身上,全是恶劣至极的鞋印。
仿佛在昭示着,他永远会被这些人踩在脚下,如尘土那般卑微。
讽刺的是,那些印记是他认识却高不可攀的名牌。
太痛了。
这些痛苦的记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刚入学,因为一次考试成为了第一名后,他便沦为了这群公子哥戏耍的对象,他们使唤他还不够,他们还想看着他变得像他们一样堕落。
逼迫他作弊,逼迫他抽烟喝酒,违反学校的规章制度。
让他穿上奇装异服躲进女厕所,成为别人眼中的小丑,变态,怪物。
孤立他,蛮横的摧毁着他的世界。
眼泪模糊了他的眼眶,他好恨啊。
明明,他已经很努力的活着了。
蓦地,车子的灯光在他黑暗的世界里落下一束光,那人撑着一柄黑色的伞,神情淡漠,不悲不喜。如梨花上沾染的白雪,纯净无垢,傲寒无双。
羞耻,自卑,屈辱的感觉一下子涌上心头。
他好像失控了。
指甲深深陷入手心。
“别过来!”
他低垂着头,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要过来!
不要看见他最不堪的一幕。
她停住了脚步,不再上前。
这人,比在车上看到的,伤得还要严重。
自古以来的恶人,似乎都喜欢玩弄别人的隐私部位,不论男女。
仿佛,这是折辱一个人尊严的最佳手段。
她还是打个电话,让医院的人来处理吧。
谁知刚拿出手机,那人便声嘶力竭的朝她吼道。
“你走,你走!”
“别救我,别管我,别管我……”
他不需要施舍,不需要想丢就丢的同情。
原本一直在阴暗潮湿的地方长大的植物,突然得到了一点光,短暂的茂盛后,迎来的却是快速死亡。
不该相交的人,最好一开始就要远离。
她放下手机,踏步离开。
她又不是苦情剧里面的主角,在这儿做滥好人没意义。
坐上车,眼瞅着雨渐渐有停了的趋势。
而那人,一瘸一拐的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
江诺想要捅死刚刚的几人,无可厚非。
但顾锦禹多少有点儿背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