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魁听见动静,走进来问:“你们几个小子咋呼啥呢?”姚玉玲嘴快,立马给马燕上眼药:“马叔,马燕冒充我给牛大力写情书,又冒充牛大力给我写情书,给我俩拴对儿,您好好管管!”“有这事儿?”马魁说着望向闺女,马燕也不是好惹的,小嘴儿叭叭的像机关枪:“姚玉玲,我警告你,你无凭无据冤枉好人!别说不是我干的,就算是我,又能怎么着?大力哥哪儿不好?配你绰绰有余。”牛大力听了心里乐开了花,忍不住咧嘴笑了。
一看这架势,汪新和牛大力赶紧追着去灭火。姚玉玲怒气冲冲闯进马燕的房间,马燕看着她一脸疑惑,姚玉玲把那几封信拍到桌上,质问是不是马燕干的。马燕拿起信来看了看,忍不住噗嗤笑了。姚玉玲怒道:“你还笑?”马燕撇撇嘴说:“这啥玩意啊?这字跟狗啃的似的。”汪新不想激化矛盾,问马燕,是不是她写的。马燕不屑地说,也太小瞧她马姑娘了,她的字可比这好看多了。姚玉玲不依不饶,劝马燕不要再狡辩,这事儿除了她没别人会做。马燕气哼哼地反问,院里人这么多呢,凭啥说是她干的?姚玉玲哪只眼看见了?
姚玉玲让马燕赶紧承认了,就知道她没安好心。马魁拿过信纸,冷静地看了看说:“这不是小年的字吗?年年越溪女,这个‘年’字,跟蔡小年的签名一样。别的字可以作假,自个儿的名字写顺手了,尾巴露出来了。”
汪新一听姚玉玲把矛头指向了马燕,立刻摇头否认,牛大力收到第一封信的时候,马燕他们家还没搬过来。看过《福尔摩斯探案集的姚玉玲,启发着汪新的思路,马燕三天两头来找他,想干坏事还愁找不着机会?姚玉玲越想越气,这个马燕坏透了,她找马燕算账去。姚玉玲从汪新手上拿过信纸,气呼呼地直奔马魁家而去。
汪新带着姚玉玲、牛大力来到蔡小年家,跟他索要笔记本。蔡小年起初还装傻充愣,汪新拿着他的笔记本,照着上面的签名比对笔迹,果然那个“年”字的笔画特征一模一样。汪新把笔记本扔一边,冷冷地瞪着蔡小年,蔡小年一脸尴尬地解释,他这也是一番好意,成人之美嘛!姚玉玲羞愤难当,扭头走了。牛大力结结巴巴地问蔡小年,他瞎掺和啥?蔡小年委屈地说,他都是为牛大力好,为此搜肠刮肚翻了半天的语文书才找出来这几句词,不谢也就罢了,还埋怨他。
姚玉玲的答案让牛大力失望透顶,到底是谁干的恶作剧,三个人想来想去也没线索。突然,姚玉玲灵光闪现,望向马魁家,冲着汪新说:“你师傅那宝贝闺女干的呗!”汪新摇摇头,这事儿跟她有啥关系?姚玉玲分析,马燕怕她和汪新好,所以插一杠子,想把他俩给搅和了。
牛大力黑着脸哼了一声:“我谢谢你!”说完,扭头就走。汪新摇着头说:“小年,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马燕趴在蔡小年家窗户外头,嬉皮笑脸地看热闹。几个人走后,蔡小年看着那几封信,嘟囔着说,都是些好词,咋就没成呢。蔡大年从内屋出来,戳了戳儿子的脑袋,骂他脑子进水了。
姚玉玲和牛大力跟着汪新进了屋,仨人坐在桌前,汪新拿着那几张信纸琢磨着。牛大力一脸失望地问:“姚儿,这些信真不是你写的?”姚玉玲愤愤地说:“这不废话吗!”
通过这件事,汪新对马魁的认识有了一个新高度。趁着工作间隙,汪新忍不住问马魁:“马叔,您这脑子真好使,是不是咱这一车人的笔迹,您都能记得住啊?”“干警察得过目不忘,你在警校没有笔迹鉴定这课吗?咋学的?都还给警校了?”“呃,没留神。”汪新狡辩说。“要真遇到案子,就你这眼神、这记性,哼!回家跟你爸说,熬粥的时候搁俩核桃,给你补补脑子。”
汪新接过信纸一看,满脸疑惑,连连摇头说:“我不知道,我啥时候给你写信了?”“还不承认,那天我都看见了。”“你看见啥了,这不是我的字儿啊。我能写出这么酸不溜丢的词儿来?不是你写给牛大力的情书吗?”“我给他写情书?我吃饱了撑的!我是没长眼还是缺心眼啊?”“你小点儿声,别咋呼,大力在那儿呢!”姚玉玲转身看了一眼,牛大力讪讪地笑了笑。
汪新听了马魁教训,从兜里掏出那副镜框戴上说:“回头,我配俩近视镜片安上,眼神就好使了。”马魁一看汪新没正形,顿时来气了:“你给我摘了,摘了!”“就不,镜片都扔了,镜框也不让戴,你法西斯啊!”
姚玉玲几乎是一路小跑回到大院,她心情失落到冰点,她决定找汪新问个清楚。汪新见姚玉玲眼眶微红,吃惊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儿。姚玉玲从兜里掏出几张信纸递给汪新,质问道:“你为啥给我写信?约我去看电影又不出现,还让牛大力去,你到底啥意思?”
马魁忍不住上手去摘汪新脸上的眼镜框,汪新嬉皮笑脸地躲闪开,转身去了餐车。汪新在餐车看见姚玉玲和一个中年妇女边吃边聊,姿态亲昵。他走过去热情打招呼:“玉玲姐,吃饭呢?”姚玉玲忙向中年妇介绍道:“妈,这是汪新。这是我妈,她来看我,正好跟咱们一趟车。”汪新客气向姚母问好,姚母打量着汪新,眼神里满是赞许:“你就是小汪,听玲玲提起过你,哎哟,一表人才呀!”“阿姨,您过奖了。”
牛大力很是困惑,心想难道还要对暗号,便念道:“遥相望,只愿君心似我心,嗯……看我这记性,后面的忘了。”姚玉玲嘟起嘴:“你在说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嘴笨,可心里明白。走,看电影去。”姚玉玲迟愣片刻,问道:“是你约我来看电影的?”牛大力叫屈:“不是你给我写信,叫我来的吗?小姚,你别这样,都把我弄糊涂了。”“我还糊涂着呢!”姚玉玲说完,气呼呼地离开了。牛大力追上去,姚玉玲怒斥他别跟着。牛大力怅然若失,望着姚玉玲走远。
姚母招呼汪新坐下来一起吃饭,让他尝尝她腌的咸鱼。姚母和蔼可亲地说:“听玲玲说你平时挺照顾她的,谢谢你呀。”汪新说:“别客气,都是同事,有事帮把手,谈不上照顾。”姚母对汪新的印象很不错,颇有点儿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的感觉。
姚玉玲不敢置信地问:“我约你?”牛大力不想多做解释,说道:“电影快开场了,咱俩进去吧!”说着,就要去挎姚玉玲的胳膊,姚玉玲吓得跳开,大声喝止:“你闪开!”
列车到站后已是傍晚时分,姚玉玲带着母亲回到铁路工人大院宿舍。这间宿舍是姚玉玲和一位同事合住,母女俩一起收拾着同事的床铺,今晚姚母就睡这张床。这位同事经常跑南方线,她回来了,姚玉玲上班,两人几乎碰不着面儿。
电影院门前熙熙攘攘,牛大力捧着一塑料兜爆米花,站在电影院门外,热切地朝周围张望。远远地,牛大力看见姚玉玲挎着包风姿绰约地走来,他一溜小跑迎上去,颤抖着声音说:“姚儿,你来了。”姚玉玲一脸诧异,问道:“你怎么在这儿,汪新呢?”牛大力惊讶地问:“跟汪新有啥关系?不是你约我来的吗?”
姚玉玲心疼母亲,不愿她太过劳累,别老来看她。姚母叹了一口气,儿行千里母担忧,一个女孩子离家这么远,身边也没个人,当妈的能放心吗?姚玉玲安慰母亲,用不着担心,大院里人多着呢。刚喘口气,姚母就操心起女儿的婚姻大事,她劝玉玲谈个对象,这样平时也有个照应。那个小汪就不错,工作体面,家世也好,好像对玉玲也不错。姚玉玲笑了笑,刚要回话,就听门外有人喊:“小姚,在家吗?”
牛大力也是刮胡子,擦皮鞋,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时不时抻着衣服褶皱。他不停地看表,嫌时间走得太慢。临出门时,他还不忘往身上洒些花露水。
姚玉玲走到门口,打开门见是牛大力,便问他有啥事儿。牛大力热情地说:“听说阿姨来了,有啥需要帮忙的吗?”姚母闻声走过去,打量着牛大力。牛大力忙殷勤地自我介绍,姚母冲他点点头。姚玉玲态度有些冷淡,说没啥要帮忙的,让牛大力忙自己的去。牛大力笑着讨好说:“呵呵,被褥啥的够不够?不够我那有。”“够,我这没事儿,大力你去忙吧!”姚玉玲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牛大力,顺手关上了门。牛大力悻悻地笑了笑,神情落寞地走了。
姚玉玲照着镜子,紧着捯饬自己那张脸,先是擦抹雪花膏,接着点燃一根火柴,吹灭了,用火柴头描着眉;最后用嘴唇夹着一张红纸……镜子里的姚玉玲千娇百媚。
姚母好奇地问:“你这同事干啥的?长得倒挺周正。”姚玉玲说:“司炉工。”“司炉工,不就是烧锅炉的吗?”姚玉玲点点头,姚母立马说:“玲玲,我看他对你有点儿意思。我警告你,这人可不行啊,烧锅炉能有啥出息?”“我有数。”
姚玉玲也收到了来信,她羞答答地打开信封,信纸上写道:“年年越溪女,相忆采芙蓉。今晚六点,红星电影院。”
姚母帮忙收拾屋子,边抹桌子擦地边问:“哎,那个小汪的父亲,听说是机务段段长?这是啥官?管多少人?”“副段长,你打听这么多干啥?”“我就问问。那个小汪多大岁数了?找对象了吗?”“没有。”“哟,那不正好!人这辈子,往高处走还是往低处爬,就看你找的是啥人。别跟我似的,找了你爸那个没出息的,一辈子跟着他吃糠咽菜,受了半辈子罪不说,还早早地守了寡。我这辈子,算是白活了,你可别学我。”“行了,行了,又来了,就不爱听你说这个。”
牛大力躺在床上,望着手里的信纸,嘴里念道:“遥相望,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今晚六点,红星电影院。”信里有一张电影票,牛大力把信纸盖在自己脸上,激动得不能自已。
母亲的话在姚玉玲心里扎了根,想到汪新,她一脸甜蜜,姿态忸怩。母女谈心,直至夜深。或许星星忙着谈恋爱了,不然春夜为何这般静谧。
汪新说完,甩开马魁,头也不回地走了。
汪新哪里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上了。他像往常一样在车厢里巡查,就见刘桂英匆匆走来,四处寻找着什么,她的下巴处长了一块黑斑。汪新问她,什么东西丢了?刘桂英犹豫片刻说,她睡着了,一睁眼孩子就不见了。汪新顿时紧张起来,让刘桂英赶紧说说孩子的相貌特征,包括年龄、穿的衣服……
马魁问汪新,警察有戴墨镜的吗?流氓才戴那玩意儿。汪新嘟囔说,他干啥老马都看不惯。马魁让汪新去照照镜子,好人有这样的吗。汪新生气地摘下眼镜,把镜片捅掉,戴上镜框问:“这回像好人了吧?”
根据刘桂英对孩子的描述,汪新马不停蹄地在列车上寻找,那些差不多符合特征的孩子,一一被他盘查过。时间紧迫,同事一起查找着孩子,广播里也传来了姚玉玲的声音:“同志们,现在播报一条重要寻人消息,在本次列车上,有一个四岁的男孩丢失了。他是圆脸,浓眉大眼,不胖不瘦,身穿白色跨栏背心、黑色短裤,请发现这个孩子的同志,立刻联系乘警,或者带孩子到餐车去。”
汪新说着,就摘下墨镜,递给马魁。马魁没接,冷眼盯着他说:“长本事了,别的没学会,学会吃拿卡要了!”“马叔您别扣帽子,我帮小温州夺回被抢的眼镜袋,给他挽回了那么多损失,他送了我一副,怎么到了您这就成吃拿卡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