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一辈子”◎

入秋后的夜晚, 本该越深越凉。

顾知薇却觉得房间里的温度在飞速攀升，她有种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觉，周身滚烫，心跳很快。

突如其来的吻和重量让顾知薇无所适从。

她就像一朵历经风雨摧折的蔷薇花, 快要被江述劲风般的吻嚼碎。

他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她。

好几次, 顾知薇都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本能地想要推拒，却又因为双手被男人桎梏, 根本动弹不得。

也不知过了多久, 顾知薇的意识都有些迷离了。

江述的吻突然温柔下来，捉着她手腕的力道也有松懈的迹象。

他俩温热的呼吸完全交融, 似乎度过了磨合期，吻也变得契合起来。

就在顾知薇以为, 江述会一直继续下去时, 他却停了下来。

炙热的薄唇从她唇上挪开, 顾知薇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被亲得红艳艳的小嘴微张着，像离水的鱼大口大口喘着气。

江述身体的重量有一半都压在顾知薇身上。

他似是亲累了，呼吸也很不均匀。

这会儿正将脑袋埋在顾知薇肩颈处，一起一伏地朝她脖颈一带的肌肤吐着滚烫的气息。

室内又恢复了静谧。

顾知薇的脑袋里还是空白的，挣开了桎梏的手从江述身下抽出, 无力地搭在了额头上。

她闭上眼, 喘了一会儿气，等呼吸稍微平复了, 才吞咽了一下, 徐徐睁开了眼睛。

刚才发生的一切, 就像是梦一样。

顾知薇没想好怎么应对。

好半晌, 她才偏头看了眼半压在她身上没了动静的江述，试探似地开口唤了一声：“江述……”

江述没有回应。

顾知薇感觉到他铺洒在她脖颈间的呼吸似乎变得匀称了。

又过了几秒，顾知薇意识到江述应该是睡着了。

虽然有些无语，但她还是很快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从男人身下挪了出来，然后费了不少力气将他挪动躺平。

喝醉酒的人很沉，睡着以后更沉。

顾知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能勉强把江述推得离床沿远一丢丢罢了。

再一次拉过薄被替他盖好时，顾知薇已经接近精疲力尽。

她还有些恍惚，因为江述那个突如其来的吻。

他那么气势汹汹，如同洪水猛兽，要把她吞没。

如今又安静如鸡，睡颜宁静乖巧，一脸无辜，好像他什么都没做过。

偏偏顾知薇还不能把江述怎么着。

一来，是她先趁人之危，偷亲他的额头。

二来，他喝醉了，酒精作祟，行事本来就不受控制。

而且就算顾知薇明天跟他提起这件事，想必江述也是记不得的。

说不定还会觉得她是自导自演。

想到这里，顾知薇捂住脸，皱眉叹气，颇为无奈。

她现在主要是觉得对不起江述。

在他醉酒的情况下，夺了他的初吻。

也很对不起江述喜欢的那个人。

这个晚上，顾知薇翻来覆去睡不好。

一直在想这件事应该怎么处理。

后来她终于下了决定，打算隐瞒这个无厘头的吻。

只要江述清醒以后记不得这件事，顾知薇就没打算向他提起。

就当那是他赐给她的一场美梦也好。

翌日清晨，天明气清。

雨后的早晨，空气格外清新。

江述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醒来的那一刻，他感觉头疼欲裂，脑子里一片空白。

铃声快要结束时，江述找到了他的手机。

就在床头柜上，铃声和震动此起彼伏，直到他接听了电话，这些吵人的声音才算消停下来。

“阿树，我那些行李还在你车上吧？”

“我跟你说啊，你昨天把我行李带走了，我tm差点睡大街！”

“……”

是薛盛的声音，中气十足的。

江述的意识很快清醒过来，伸手揉捏了眉心，以缓解宿醉后那股难受劲。

他其实很少喝醉的，酒量浅。

但昨晚那样的情况，二十杯啤酒，要是他不帮忙，醉的人就该是顾知薇了。

她肯定会比他现在更难受。

“阿树？你人呢？”薛盛突然拔高了分贝。

江述发散的思维聚拢，慢吞吞从床上坐起身来，静坐缓神。

终于，他懒懒动了动唇，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沙哑：“……我在听。”

手机那头的薛盛听出了一些异样，语气惊讶：“你该不会刚睡醒吧？”

“这都几点了，还不快点来实验室……”

江述听他嚷着，看了眼时间，是不早了。

他蹙眉，将房间打量了一番，基本可以确定，这是顾知薇的公寓。

昨晚他帮她喝了酒，后来大概是醉了。

所以去洗手间以后的事情，江述都记不得了。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也没多想。

恰在此时，顾知薇过来敲门：“江述，你醒了吗？”

她比江述起得早，一宿没怎么睡。

所以大清早便买了食材回来准备早餐，也给江述煲了粥。

没一会儿，次卧的房门便开了。

身高体长的男人从门内出来，和走廊里的顾知薇正好照面。

空气突然就凝住了，江述明显注意到顾知薇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他时，面露慌张之色。

江述不禁皱眉，眼露狐疑：“早。”

“你怎么了？”

顾知薇心跳漏了一拍，勉强稳住心神，视线不太敢和男人对上，语气也透着心虚：“没、没怎么……”

咽了口唾沫，她强装镇定，把视线移回了江述脸上，冲他挤出一个笑容来：“早餐好了，一起吃吧。”

江述虽然觉得顾知薇有点奇怪，但她都说没怎么了，他自然也就没有多想。

只是洗漱完吃早饭时，江述察觉到顾知薇的状态似乎不太好。

有好几次，她咬小笼包的时候都咬到她自己的手指头。

还有吃灌汤饺的时候，也被里面的汤汁烫了嘴。

“你真的没事？”江述又问了一次。

顾知薇慌张摇头，生怕反应慢了，被男人发现什么端倪。

江述薄唇微抿，沉默了片刻，声音低沉了些：“可你看上去精神有些恍惚。”

“啊，那个，我可能是没睡好……”顾知薇挤出微笑来，还坐直了身体，努力让自己看上去精神很好的样子。

江述见她如此坚持自己没事，便也没再多问什么。

两个人默默吃完了早饭，江述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得去公司了。

顾知薇送他到门口，叮嘱他路上小心。

有那么一瞬间，江述感觉他们似乎和其他夫妻也没什么区别。

氛围很和睦。

男人朝电梯口去，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停下来。

他回身看向还在门口目送他的顾知薇，薄唇轻启：“周六晚上，我来接你。”

顾知薇愣怔了片刻，想起周六要回江家老宅吃饭的事，她点了头：“那天可能还是在古城区拍摄，你方便去那边接我吗？”

江述：“方便。”

顾知薇哦了一声，还是笑：“那就到时候见。”

江述点了头，没再多说什么，头也不回地朝电梯去。

顾知薇一直目送他的背影，直至男人进了电梯。

她才收回视线，暗暗松了口气，面露失落地退回了家里，把房门带上了。

接下来两天，顾知薇把精力都耗在拍摄市宣传片和每日舞蹈练习任务上。

她尽可能地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不会有闲工夫去想江述喝醉那晚的那个吻。

那是顾知薇的初吻。

她能感觉到，江述应该也是初吻。

毕竟他亲她时，毛毛糙糙，毫无章法，完全就是一个不会接吻的小白。

但江述又吻得那样深那样重，仿佛压抑克制了很久，找到了一个发泄口。

如果不是他喝醉了酒，顾知薇真要以为，他那样亲她，是因为喜欢她。

那种想要把她占为己有的疯狂和霸道，顾知薇当时感受得淋漓尽致。

可江述喜欢她这种事情，顾知薇想都不敢想。

能被他喜欢的人，一定异常优秀，站在人群里也能光芒四溢的那种存在。

忙碌起来确实对顾知薇而言是一件好事。

最重要的是，不用和江述见面。

这样她就不会怕面对他时露出端倪，被他怀疑。

就这么相安无事了两天，熬到了周六。

周六是个艳阳天，也是顾知薇和程江南这一组拍摄市宣传片的最后一天。

画师和舞姬的故事也在黄昏时分，夕阳西下的那一刻落幕。

虽然是一个凄美的故事，但拍摄结束后，组里的氛围还是很好的。

负责拍摄顾知薇和程江南这一组的副导演说要请客吃饭，带大家聚个餐，庆祝小组拍摄任务圆满收官。

介于这几天的拍摄，顾知薇和程江南的关系明显拉近了许多。

两个人拍摄之余都会趁休息时间凑在一起闲聊，相处得越发和睦，像朋友。

所以聚餐这件事，是副导演让程江南转告顾知薇的。

他们已经先走了，就剩下程江南在等顾知薇换衣服卸妆。

忙活到晚上七点左右。

顾知薇从更衣室出来时，看见程江南在等自己，略有些讶异。

随后她才知道了副导演请大家吃饭这件事。

“我就不去了，今晚有约了，要和江述一起回江家老宅吃饭。”顾知薇倒也没瞒着程江南。

男人听了，也没劝顾知薇舍弃那边的局，跟他一起去参加导演组安排的饭局。

只说，“那你打车过去吗？要不要我送你？”

顾知薇摇头，笑容很深：“不用了江南哥，我跟江述约好了，他过来接我。”

自从和程江南熟络起来后，顾知薇就按照他的意思，改口了对他的称呼。

毕竟他俩现在也确实不是师生关系，也成为了朋友。

顾知薇便改口叫程江南一声哥。

程江南了然，也没有强求，“那行，回头要是见了你哥哥嫂嫂，帮我带声好。”

“一定！”顾知薇爽快应下。

两人闲聊着，往景区外走。

程江南本来应该去停车场那边取车，但他坚持要将顾知薇送到景区门口。

说是这个点景区里没什么人，怕她一个女孩子半道上遇见坏人。

他是一副开玩笑的语气说的，顾知薇被逗笑，颇有些无奈：“我又不是小孩子。”

程江南笑笑不说话，总之他将顾知薇送到了地方，还陪她一起等江述到来。

江述很准时，七点十五分，他的车便出现在了顾知薇的视野里。

紧接着，黑色卡宴在她和程江南面前停下。

副驾驶座的车窗降下，江述侧目看着窗外的顾知薇和程江南，脸色有些冷沉。

但即便如此，他嘴上也没说什么，语气一贯冷冰冰：“上车吧。”

江述话落，顾知薇应了一声，便自己去拉副驾驶的车门。

程江南也看了一眼驾驶座上的江述，默默上前，替顾知薇拉开了车门，并把手挡在她头顶，温声笑道：“上车吧，小心点，别碰到头了。”

顾知薇道了谢，上车后，程江南替她关上了车门。

这一切，江述都看在眼里。

他心里五味杂陈，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应该下车去，绕到副驾驶座那边帮顾知薇拉开车门才是。

那样，也就轮不到程江南给她开门。

待车门关好，顾知薇也系好了安全带。

江述这才踩油门。

黑色卡宴以流畅的弧度从程江南面前开过，很快便淡出了他的视野。

车上，坐在副驾驶位置的顾知薇正拿出手机接电话。

所以她并没有察觉到江述有什么异样。

他开车始终很稳，车内静谧，气压悄然变得很低。

给顾知薇打电话的人是她大哥顾尧野，她觉得有些稀奇，但还是接听了电话，“喂，哥。”

驾驶座的江述终于压下了心底那股莫名的不悦，注意力分了一些到顾知薇那边。

隐约能听到电话那头顾尧野的声音。

“你和江述回老宅了没，晚餐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就等你们俩了。”

顾知薇知道今天回江家老宅吃饭的，不止她和江述。

江家老爷子以江述回国为由，把顾尧野他们小两口也叫回了家里。

当然了，顾家老爷子也受邀到江家老宅一起用晚饭。

左右两家老宅都在一个别墅区里，走动倒也是方便的。

听见顾尧野催促的声音，顾知薇侧目朝驾驶座的江述看了一眼。

没等她问话，江述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般，沉声道：“还得一个半小时才能到。”

顾知薇连忙把时间报给了顾尧野。

那男人毫不留情地吐槽：“你俩怎么这么慢，要不我们不等你们了。”

顾知薇：“……”

顾尧野当然只是说说而已。

因为就算他不想等，两家老爷子肯定是要等江述和顾知薇到了才会开席的。

而且顾尧野那边有江静月管束着，他也翻不了天。

晚上九点左右，顾知薇和江述赶回了老宅。

如顾知薇所料，所有人都在等她和江述。

他俩一到，江老爷子便让人上菜，一大家子在餐厅围坐一桌。

顾知薇自然是挨着江述落座的，只不过她右边是大嫂江静月。

这次回老宅，江静月和顾尧野给顾知薇、江述带了礼物。

礼物是他俩去补蜜月时买的，给顾知薇的是护肤品和衣服首饰，给江述的是一些滋补身体的补品。

江静月笑着调侃江述，给他的礼物是和老爷子们一样一样的。

毕竟他除了ai，也没什么其他兴趣爱好。

江静月又不想送他ai相关的礼物。

席间，两家老爷子问了一下江述不打招呼就回国这件事。

得知他进了创异科技，一心要做自己喜欢的事，两位老人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

因为他们都知道，江述是劝不听的。

他的心是这几个孩子里最硬的一个，决定好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晚饭结束后，顾知薇、江述还有江静月和顾尧野，原本是要陪着两位老爷子下棋闲聊的。

结果江述接了电话，不得不先走一步，要赶去实验室那边。

为此江老爷子还有些生气，最后还是顾知薇和江静月轮番安慰，才把老爷子哄好，去和顾老爷子下棋去了。

期间，顾知薇知晓了江静月怀孕一事。

难免替她和顾尧野高兴。

“现在月份还小，还没对外说过这件事，你记得保密啊。”顾尧野一脸严肃地叮嘱顾知薇。

被她笑着撞了一下手臂：“放心吧大哥，妹妹我的嘴可严了。”

顾尧野：“……”

他还记得当初江静月来家里，顾知薇带她看他小时候买给她的那些礼物的事。

虽说，顾知薇那么做，确实帮了顾尧野很大的忙，但小丫头的口风严不严，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江静月和顾知薇闲聊了一阵，无非是聊聊彼此的近况，以及江静月和顾尧野去度蜜月时遇到的一些趣事。

顾知薇还摸了摸江静月的肚子。

虽然现在月份小，什么也摸不出来，但是她还是觉得很奇妙。

江静月的肚子里正孕育着一条小生命。

“薇薇。”江静月唤她。

顾知薇这才收回手，含笑看向她，声音甜且亲昵：“怎么了嫂子？”

江静月略有犹豫，随后朝一旁的顾尧野看了一眼，才试探似地问顾知薇：“江述回国以后，一直都和你一起住在南栀水榭？”

江静月话落的一瞬，顾知薇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

她隐约猜到她想问什么。

心里难免有些凄凉：“……没有，我开学以后就回学校附近的公寓住了。”

江静月蹙眉，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到底身份尴尬一些，是顾知薇的嫂子，也是江述的亲姐姐。

有些话似乎也不适合从她嘴里说出来。

“阿野，你陪薇薇去院子里散会儿步消消食吧。”江静月没再和顾知薇继续这个话题。

她想着，劝说顾知薇的事还是交给顾尧野去做比较好。

顾尧野明白江静月的好意，没有拒绝。

只不过他要先送江静月回屋休息，然后才到顾知薇房间里找她，兄妹俩下楼散散步谈谈心。

果然如顾知薇所料，顾尧野和江静月是关心她和江述的婚姻情况。

比起江静月的委婉，顾尧野就显得格外的直接。

兄妹俩在老宅后院里瞎溜达，顾尧野直接开门见山：“你和江述处得怎么样？”

说起来，顾知薇和江述结婚的时间比顾尧野和江静月更早。

但他们俩结婚这件事，双方本就稀里糊涂，连婚礼都是小型的，婚礼后江述更是直接飞国外继续学业，丝毫没有考虑过顾知薇的感受。

单是想想，顾尧野就觉得那小子配不上他妹妹顾知薇。

可是顾尧野还知道，顾知薇喜欢江述，不比他喜欢江静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