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默给徐姗姗借过两万块,徐姗姗证券投资技术与分析这门课拿了99分,她第一次实仓操作股票很紧张,一个月之后,账面有了……两万零五百。
徐姗姗:“他说他马上下来。”
换做其他人,周默看都不会看一眼。
男博士:“我帮室友拿。”
换做徐姗姗,他比赚几百万还开心,低头亲小姑娘额头:“我家姗姗超棒!”
徐姗姗:“电话里8789是个男低音,你明显不是,电话号码还背错了,我凭什么把饭给你。”
徐姗姗在他怀里,红着脸小声嘟囔:“亏了我可赔不起,穷。”
两人第二次见面,是在周默寝室楼下,各家外卖小哥对来的每个人喊“2873是不是你”“9223重庆小面”……徐姗姗和一个男博士疯狂撕逼。
周默含着笑意附在她耳边用轻音说了什么,徐姗姗脸刷地爆红,推开他起身一边扇脸一边嗔:“你很烦啊!”
两人隔着这所百年老校最大的学识、贫富、年龄差距,因为建筑翻修住到了相邻的宿舍园区。
再后来,徐姗姗有了上万的积蓄,上十万的积蓄,她给周默的礼物从几十块的水杯到上千块的领带,她学了德语做第二外语,她拿了国外的全奖oer。她希望读研就好,在投行待几年,攒更多的钱,然后和周不要脸结婚,生小孩,身体恢复之后她把四证考齐,然后就可以做分析师,因为时间比较多,她喜欢带孩子、陪孩子。m.
周默在学校的状态闲适自得,走在路上会有女生红着脸偷看他,转而和同伴指指点点。徐姗姗骑着破烂自行车风驰电掣,手上偶尔还会拿着一个没啃完的馒头。
由着周自省的缘故,周默还是想进银行,想深入风控这块。周默做实证确实厉害,以后说不定会成为雕塑立在交大的男人、徐姗姗的男人、他和珊珊孩子的爸爸。
周默平常去图书馆,研究院,周末偶尔开车和朋友去踏青,或者飞去临近的城市听一场演唱会。徐姗姗平常的去处是教室,校外,一个月最高纪录打了十五份兼职工。
徐姗姗很开心,在两人不算宽敞但温馨的卧室床上蹦:“我要和雕塑合照!”
周默有轻微洁癖,不管四位数还是五位数的衣服,沾了洗不干净的东西说扔就扔。徐姗姗穿脱线又缝好的盗版匡威,牛仔裤脚边裂成缕状,会因为一两块钱和小商贩讨价还价。
周默笑着揽着她的腰把人抱下来:“真人在这里,先亲一下预订?”
周默换手机和电脑的速度都很快,倒不是发烧友,只是为了追求稳而快的性能。徐姗姗用的二手智能机,她和室友的关系并不融洽,去打印店写期中论文的时候被老板连着生殖器一块骂。
“不要,”徐姗姗皱着眉头拒绝,“我在给口红试色。”
那时,徐姗姗刚入学,是大一新生,长相衣着都很普通,靠助学贷款才缴上第一笔学费。
然后还是乖乖亲了。
那时,周默是博士在校的最后一年。他个子高,气质斯文,拿到了汇商万里挑一的returnoer,靠着炒股和做投资身家已达百万。
周默得意地笑。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唐漾也有酒窝。这学妹还没唐漾漂亮,周默又多看了一眼,如是想。
徐姗姗大三那个寒假需要实习经历充实简历,周默在b市分行,但那时候b市分行没有实习空缺,a市分行有,刚好周自省是a市分行行长,可以照应徐姗姗,徐姗姗便到了a市分行信审处。
周默看过去。
唐漾年底去,她在同年年初。
同学搡了周默一下,轻道,左边这个有点正。
和周默在一起一年多,徐姗姗早已不是大一刚入校的样子。
因为,在成为利刃之前,徐姗姗这三个字很美好,就像周默第一次遇见她那个下午,她在操场上,刚跑完步,汗水顺着她额角、耳前,汇到下巴尖尖,她抬手擦掉汗水,向同伴笑出两个酒窝,皮肤白得发光。
她做事稳重干练,长相却惹人爱怜,她笑着说“没爸爸妈妈,但有个男朋友,他很优秀,感情很好”,她腿又白又直又细,甘一鸣看得挪不开眼睛。
一个无法弥补,一个无法愈合。
徐姗姗想给周默说处长看她的眼神让人不舒服,但她知道周默和周自省感情很好,周自省甚至都为了周默没要孩子。
徐姗姗就像一把利刃,狠狠捅进周默的心脏,霎时鲜血淋漓,然后命运再将那柄带着周默血的利刃,刺入周自省心脏。
阿默给她说他叔叔会照顾她,但阿默叔叔肯定不会为了她炒掉处长,如果她给阿默说这些,阿默会不会觉得他叔叔没有照顾到她,还是会觉得她娇气、挑拨离间……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不容易,唐漾也不再多劝。
徐姗姗做事再精明,关于感情终究是张白纸,她唯一的感情是阿默给的,碰上和阿默沾边的事,她总是举棋不定小心翼翼。
“有的事情真的没办法原谅,”周默笑着摇头,“即便他死了,即便不瞑目,我也真的没办法。”
犹豫几次,她想,就三个月,忍一忍就过去了。
周默也不装糊涂。
可终归是在校学生,遇到“难题”总会出现工作失误,甘一鸣把她留下来训话,给她倒了一杯水。
唐漾去看周默时,在他面前若有若无地说周自省缠绵病榻,心里似乎还有什么期盼。
徐姗姗在外面跑了一天信用卡实在渴,便喝了一口。甘一鸣话说着说着,在徐姗姗眼底变成了两个甘一鸣,三个,四个,五个……
“九江特大专案”已经进入收尾阶段,周默戴罪立功,判了五年。
徐姗姗醒来时,是躺在甘一鸣办公室沙发上的。
医院仪器、用药都是最好,可治疗速度终究没抵过癌细胞扩散速度。到后期,他几乎吃不下东西,仅靠输人体蛋白维护基本体征。他也说不出话,只是用一双仍旧清明的眼睛望着唐漾,望唐漾的肚子,望唐漾和蒋时延牵着的手,他时不时会费力地偏过头,余光探向空荡荡的病房门口。
她脑袋仿佛装着沉铁,眼前是甘一鸣油腻的笑脸,徐姗姗瞳孔蓦地一缩,然后,在地上看到了自己全部衣服和用过的套。
从前周自省微胖,后来是正常身材,而现在,他瘦得好似一张皮包在骨头上。
甘一鸣道:“我划了一万块到你卡上,学生应该没什么钱吧……”
唐漾和蒋时延去医院看过他几次。
徐姗姗没有哭闹,没有多话,她一件一件穿好衣服,冷静地离开,冷静地打车去医院,冷静地上网搜索,冷静地到妇科取了甘一鸣残留在她身体里的体液。她想报警,三个数字冷静地按下去,拨通的前一秒,她忽然摔了手机。
唐漾把政审资料提交给总行,准备奔赴汇商顶楼之际,周自省病入膏肓。
徐姗姗身体靠在厕所门板上,徐徐下滑,滑至蹲姿,把头埋进膝盖窝,温热的液体流到腿部皮肤上,流着流着有了呜咽声。最后,她无措、难过,一下一下抽噎,哭得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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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默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是她男朋友,一个很好的人,一个让她觉得自己曾经受过的所有苦都是为了遇见他的一个人。
一切显得那般的不可思议,好像又在很早之前,冥冥之中就有了安排。
可为什么要让她在有了阿默之后遇到这样的事情呢……
她不到三十岁,执掌权杖。
徐姗姗在厕所里待了整整一夜。
半个月过去,樊行长卸下代理行长重回b市属于正常调动。但唐漾和蒋时延都没猜到,一份标有绝密字样的任命会直接落到唐漾手上。
第二天一早,她拨通了周默的电话,强撑淡定地叙述完整个过程,忐忑地道歉:“阿默对不起,”她声音很小很小,“对不起,我不知道水有问题……对不起,我当时没有想起带走那个杯子……是不是我报警也是没有证据,阿默真的真的真的对不起……”
樊行长的正职在b市分行,他来a市分行担任代理行长只是暂时维持工作。
眼泪再次淌到脸颊,她该早一点告诉他,她该辞职,阿默告诉了她性的好,可她不知道性能让人那么坏,那么坏,徐姗姗一拳一拳砸向自己脑袋,那么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