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她子叶,恢复记忆。◎
灼灼日光下, 女子灵秀出尘的身影在不大的院落中挥袂生风,意气风发,比高悬的骄阳还要耀眼夺目,手中轻薄的竹剑被她舞出了青绿色的残影, 剑刃破空声, 悦耳铮鸣。
[用这没开刃的玩具剑都能舞出剑意来, 太可怕了。]
花妖跟方遥打过一架后, 一见到她拿剑,心里就怂得厉害。
方遥舞完一招,转过身来,看到谢听站在廊檐下, 当即一个利落的收势, 将竹剑负在手臂后。
“谢听, 你回来了……”她大步朝他走来, 起伏的胸口气息未定,浑身畅快淋漓, “好奇怪,这些剑招我明明没有任何印象,一摸到剑柄,就自然而然地使了出来,难道我失忆以前是个剑客吗?”
方遥手里一拿着剑, 整个人都要有了鲜活的神采。
“……”
谢听看着她兴奋激动的神色,心沉得如同挂了个千斤坠, 勉强弯起的眉眼掩去了他的异样:“可能罢。”
这些剑招已经刻进了她的骨子里, 尽管失去了记忆, 尽管已经两年多未碰剑, 在一碰到剑柄时, 她就不自控地使出了这些曾被她练过成千上万遍的剑招。
“我莫名感觉剑好像对我很重要,或许多练练,我就能找回记忆了,”方遥笑看着手里竹制小短剑,心神都被牵走,也没注意他掉在脚边的药篓,
“不跟你说了,我再去多练一会儿……”
说罢转身继续在院子练起了剑,谢听默默看着她的身影,喉咙仿佛被堵住似的又苦又涩。
她舞剑时的身姿轻盈如燕,似轻云蔽月又似流风回雪,一招一式凌厉绝尘。
他也喜欢看她舞剑。
可是她练剑的样子,也在无比强烈地提醒他,这才是真正的方遥——前途无量的剑修,灵霄宗被寄予厚望的大弟子。
人族剑宗冷情自持的大师姐,和妖界位高权重的狐妖王,若非将她拉扯入幻境,再花上三百年,他二人也难有交集。
再者反推,如果阿遥恢复了记忆,必然是要回她的灵霄宗追寻大道的,怎么肯留在幻境里与他过着凡人一家四口的平淡日子。
一想到这儿,谢听便患得患失,失魂落魄。
于是到了夜晚,等俩崽子熟睡后,更是痴缠着她要了很久。
男狐妖眼尾通红,眸色晦暗,难得露出尖而利的犬齿,啃咬舔舐着她圆润雪白的后肩,嗓子嘶哑得厉害。
“阿遥,如果某天,你恢复了记忆……会不会不要我和崽子们了?”
“怎么会……”方遥不解他为何会问这样的问题,感受到肩后的微微刺痛,睫羽轻颤,“……你轻一些。”
一番毁天灭地的战栗后,感受到他依旧在危险区域游移灼热的掌心,方遥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揉了揉他的狐耳,脸颊上的绯红未褪,“谢听,我今天有点累了……”
以往他在此事上都是极尽温柔,以她为尊为先,今晚却莫名有些反常的凶性,比平时的力道更深重三分,连带着床板连接处,都在咯吱地震响,她甚至有些担心会把崽崽们吵醒。
她身上的薄汗出了好几轮,今日练了大半日的剑,本就有些腰酸背痛,实在有些捱不住他这样折腾。
谢听在黑夜里的眼眸格外地亮,定定看了她一会儿,额角青筋直跳,还是顺从了她的话,收回固定缠绕在她腰间上的狐尾,咬牙缓缓退出来。
亲了亲她的额头,响在她耳边的压抑嗓音恢复了往日的低柔温和:“那便早些休息。”
有力的双臂取代了狐尾,紧紧圈抱着她,似是想把她融进骨血里,方遥是真的又累又困,枕在他怀中,与他紧拥着睡去。
而她身侧的男人桃花眼半睁未阖,闪动着晦涩不明的暗光,心中的郁结并未因她肯定的回答有所好转,反而愈发辗转难眠。
……
翌日晌午,用完午膳后,方遥再次提着小竹剑去了后院练剑。
谢听在旁边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心堵得难受,怕她看出异样,找了个借口出门散步,避开她练剑的时辰。
花妖对他说:[你不必担心,除了我的叶子,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和丹药能抵消水月境的记忆消抹,她再练上一百年的剑,也是想不起来的。]
谢听不光是担心她恢复记忆,他更难受的是,他的阿遥不是金丝雀,是本该展翅翱翔的仙鹤,如今却被他困在这一隅幻境,连练剑都只能用寻常小孩子玩的竹剑。
浓烈的负罪感和愧疚感在心头缭绕,如同一根利刺横亘在他心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着实憋闷的难受。
当初明明是他潜心设的这局,如今却让他身陷迷惘。
花妖献上一计:[你要是实在想不通,我告诉你去一个地方,或许能开解到你。]
谢听将信将疑地按照花妖的指引,去往城镇中,穿梭过两条街巷,找到一家平平无奇的酒铺。
经营酒铺的掌柜是一对夫妻俩,丈夫正在从店铺里往外搬酒坛,看着身强力壮,五官端正,那老板娘拿着酒提子,正动作麻利地给客人们舀酒。
收下银钱送走客人后,老板娘连忙转身,拿着手帕给搬酒坛的丈夫擦着额头的汗珠,一派夫妻情深,恩爱非常的景象。
[这有什么特别的?]
谢听蹙眉道,莫非这花妖的开解之法,是让他买酒喝?
[你仔细看那老板娘的裙底。]
“……”
谢听循声往瞥了眼那老板娘的裙摆,这一看,登时露出些惊讶之色,只见那曳地的长裙下居然遮掩不住地露出了一截乌黑的蛇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