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沄在医院陪了杨臻一周,她反复询问,但杨臻清醒后不再谈论那晚发生的一切。
姜沄担心他的身体,要求他每晚回秋水台住,所以几个月前杨臻突然一扫往日的颓废开始有了一两个笑脸的时候,姜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听说,于铭远从英国回来了。
姜沄对于铭远并不陌生,她很喜欢这个看起来沉默寡言,接触后才能感受到真诚的小伙子。她从杨臻的转述里,对于铭远了解得七七八八,知道他从小失去父母,且拼尽全力才能好好长大后,姜沄挺心疼于铭远,在心里其实把他当半个儿子看。
姜沄把于铭远回来这件事和杨臻状态好转联系在了一起,但她也没想太多。两个人从刚上大学时就天天凑在一块儿,也许是于铭远回到南城给了杨臻一部分安慰,她内心暗自感激于铭远,多次提出要杨臻带他回来吃饭,杨臻却总拖拖拉拉含糊其辞,姜沄也就随他去了,只要杨臻能好起来,随他们怎么折腾。
直到几天前,杨臻说出那句他和于铭远正在谈恋爱时,姜沄把所有的事情就都串在一起了。杨臻之前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是因为林余晓和他分手,而是因为于铭远离他而去。
他再次振作起来,是因为于铭远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想明白这些的时候,姜沄正坐在手术室门口,母亲正在手术室里抢救。姜沄流了很多眼泪,为母亲,也为她的儿子。
如果老太太撒手人寰,杨臻以后还能快乐得起来吗?
好在手术成功,姜沄也松了一口气。
她确实难以接受本来能够像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一样过普通一生的杨臻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但如果那个人是于铭远,姜沄好像又都能接受了。
自从姜沄坐上了车,杨臻的进食速度就慢了下来,姜沄催促道:“你快点吃,吃完下车。”
杨臻愣了:“啊?下车干嘛?”
姜沄放缓语气:“我跟小于单独聊两句。”
杨臻了解他妈,要是讨厌谁那一张嘴能跟刀子似的,一个字一个字往人身上扎,他很不情愿:“有什么我不能听的啊?就在这儿说呗。”
于铭远拍了拍杨臻的胳膊安抚他:“没事。”
杨臻哦了一声,草草扒完碗里的米饭后打开车门,于铭远拦了他一下:“汤喝掉。”
杨臻重新又拿起筷子,啃完几根排骨,又把汤喝了个干净后下了车,临关车门前,对着后座的姜沄说道:“妈你可别骂他啊,骂在他身疼在我心,你儿子最近脆弱得很,可受不了什么打击。”
姜沄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行了吧你,赶紧滚蛋。”
杨臻不情不愿地关了车门,站到车前,通过挡风玻璃,有意无意地往车里瞟。
看他这幅样子,姜沄气不打一处来:真没出息。
杨臻不在,车内的空气沉寂下来,于铭远内心很忐忑,不知道姜沄要和自己说些什么。他默默组织着语言,想着等下如果姜沄表达她对他们在一起这件事不赞同时说些什么能稍稍挽回些。
“小于,我想问问你,你知道杨臻是什么时候对你有这种特殊的心思的吗?”
于铭远先是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姜沄会问这个问题,斟酌后开口:“在我出国后没多久。”
姜沄点了点头,她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那你知道杨臻那两年过得很不好吗?”
“知道,但我知道得有点晚,去年九月李硕打电话告诉我这件事我才知道,然后我回了国。”
姜沄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时语气就变得有些无奈:“我这个儿子我很了解,脾气又臭又倔,既然他能当着家里所有人的面告诉我们他和你在一起,那就是很坚定地选择你了,你的想法呢?”
话说到这里,于铭远也明白,姜沄不是来阻止他和杨臻继续在一起的,只是一个母亲对儿子这种看起来不太稳定的感情关系的担忧。
于铭远知道如何让她放心,他缓缓说道:“也许阿姨不了解,从大一到我出国之前,我一直喜欢杨臻,这段感情持续的时间之长,连我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我对杨臻不是一时起意,而是经年累月的渴求。十年暗恋,一朝成真,他能和我在一起,我很感激也很珍惜。”
那段日子里杨臻被折磨的样子姜沄记得很清楚,她确实担心于铭远对杨臻不像杨臻对于铭远那样感情深厚,在一段感情里,投入多的那个人总容易受到伤害,更何况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法律保障,只靠着一颗真心又能撑多久。
听于铭远说十年,姜沄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
无论如何,就算最后两人分开,受伤最严重的那个也不一定就是杨臻。
“如果你以后要和杨臻分开——”
“没有如果。”
姜沄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但于铭远此刻顾不得那么多,他语气郑重地向姜沄承诺:“只要杨臻愿意,我会永远陪着他,我绝不会是第一个说分手的那个人。”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话音刚落,杨臻就急不可耐地拉开了车门:“聊什么呢聊这么久?好了没啊?”
姜沄对杨臻这幅被吃得死死的样子没眼看,忍不住骂了他一句:“我有这么凶?我能把小于吃了?”
杨臻撇撇嘴,小声嘀咕:“那可说不定。”
在病房里呆着的时候,大家都不怎么说话,杨臻更沉默,偶尔杨臻小姨跟他说句话,他才慢吞吞地回应一句,和现在简直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