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理由说出来,跟前的人见见了她的真容,显然不会相信,但‘将军’必然能听出玄外之音,她不满意这门婚事。
话音一落,便听身旁的‘参军’应了一声:“嗯。”
姜云冉愣了愣。
“算了。”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和离,还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你就告诉他,我想要和离,让他明儿一早把和离书给我,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并非我嫌弃他其貌不扬,临时想要反悔,早在没见到他之前,我就已经生了和离之心,这事儿他也知道。”说着说着,心里积攒已经的怨愤一股脑儿地窜了出来,“这不怪我,打从定亲起,他就没满意过,他不想要这门亲事,就该早早同自己的父亲说明,干净利索地退了亲,还我一份自由。”
越说越委屈,“他不喜欢我,我就喜欢他了?我又不是非他不嫁,就因为这门亲事,我从十一岁起,便被家族束缚,连出去漏个面的机会都没,多瞧一眼旁的公子都是罪过。”
这双眼睛跟着她,简直吃了大亏,直到今儿才开了眼。
“封家一面不放人,非得要取,封将军一面又嫌弃我,对外声称不愿意娶亲,把我当成什么了?我就那么招人厌,成了戏本子里惹人嫌的配角儿?”姜云冉气不过,“接亲他让弟弟来接,那拜堂呢,洞房呢,怎就不让弟弟来了?我倒是觉得三公子不错......”
封胥:“......”
“若他一早拿出该有的态度,好好看待这门亲事,学会尊重人,他长相就算歪到了姥姥家,我也能闭着眼睛过日子,哪里会逃亲......”这话说的似乎有些过头了,不免心虚,“如今说这些也没有,都晚了,明日一早,劳烦参军同他说一声,我要和离书。”
一通憋屈发泄出来,身子都发热了。
跪久了腿麻,话已经说了出来,封国公作为见证,破罐子破摔,一屁股摊坐在了蒲团上,顺便把手里的一叠火纸交给了旁边的人,“参军好好守着吧,天亮尚早,火纸不够了,一张一张地烧,我眯会儿眼,烧完后叫我,我带你绕圈引魂。”
实在太困,支撑不住,姜云冉抱着膝盖,头埋在胳膊弯里,闭上了眼睛。
封胥盯着被塞到手里的火纸,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半晌才从她那一句,“我倒是觉得三公子不错”的话语中回过神来。
她什么意思?
再看向身旁蜷成一团的女人,终于弄明白了,她心里的‘将军’是谁了。
这回他可以断定。
她是瞎子。
郑彪长得像将军,他不像?
看着她身子倒在蒲团上,也没去接,瞟了一眼见那脑袋悬吊着,头快磕在了地上,到底生出了几分怜悯之心,伸直脚尖,踢了个蒲团,塞在了她头下。
—
等姜云冉一觉睡醒,天已经麻麻亮,呆愣了几息,想起来了自己身在何处,立马坐直了身子,盖在她身上的那件鸦青色大氅也随着落在了地上。
姜云冉瞪大眼睛盯了一阵,一把仍到了一边,如避蛇蝎,忙问跟前的侍卫,“将军昨夜来过?”
侍卫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点头,“来了。”
“何时走的?”
“刚走不久。”
也好,看到她睡在灵堂前,更不会满意了。
姜云冉不确定那位参军有没有把话带到,但人既然来了,多半已经告诉了他,天一亮,便要抬棺启程,将军怎么着也会来一趟,想必那时会把和离书给她。
早些收拾早些走,囫囵吃了一块饼,姜云冉便开始干活儿,诵经超度,散纸钱......
一切都收拾好了,等到钉棺时,‘将军’果然来了,昨日那名参军也在,姜云冉不敢多看,领着人,捧香绕棺材走了几圈,完成了最后的任务。
钉完棺,便要启程了。
青州来了十多个人专门负责迎灵柩,灵柩抬起来走在前,姜云冉肩上挎着包袱,跟着后面,到了城门口,迟迟不见‘将军’给她东西,这才扭过头。
却没见到人了。
人呢?
他没送灵柩?
姜云冉有些慌,回头匆匆去寻,脚步经过‘参军’身旁时,顾不得停留,‘参军’好心叫住了她,且给她指了路,“在那儿。”
姜云冉道了一声多谢,往前走了两步,终究没忍住,回头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此一别,她这辈子怕是再也见不到这么好看的男人了,待回到昌都,也好让她同屋里的姐妹们吹一阵子。
‘参军’没答,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倒是他身后立着的几人,神色一时都露出几分疑惑。
这般忽然问人名字,且她如今还顶着将军夫人的名头,确实有些不妥,姜云冉面色一红,只能作罢,转身去找‘将军’。
走去参军所指的营帐,掀起帘子,‘将军’果然在里面。
尽管已经看了这么多回了,有了心理准备,可面对如山的硕大身躯时,姜云冉还是忍不住抖了抖,再次坚定了决心,确实不适合。
“将......”
没等她说完,‘将军’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又瞥开目光,声音中气十足:“和离书没有。”
姜云冉愣住。
何意?
‘将军’又道:“二少夫人今日怕是走不了了。”郑彪本就长得一副凶相,平日里说话如同洪钟,说这番话他已算克制了,不太明白将军为何要交代他来转述给二少夫人。
姜云冉心头一凉,知道他是反悔了,怕归怕,但关系着她的终身大事,不能退缩,颤巍巍地道:“为何?”
郑彪回想了一下封胥的话,不似陆百户那般能变通,实打实的粗人,一字不差地道:“前几日后厨的一个婆子走了,后营缺个烧饭的,二少夫人既然来了,就麻烦顶替一下,等这一场仗打完了,自然会放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