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人?”只听连书的声音在门口讶然响起。
他话音未落,这时厢房的门却被人笃笃敲了两下,二人俱是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连书已经眼疾手快地跑去开了门。
门外站的人的确是韩慕之,他手里拎着一只食盒,在认出开门的人是连书之后,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你怎么会在这里?”
齐梦麟碍于屁股上的伤势,此刻只能歪歪斜坐在凳子上,笑得很是无赖:“嘿嘿,那是我胡诌的借口,谁让当时……”
“我家公子来给罗都头送姜汤,”连书瞄了一眼韩慕之手中的食盒,忽然贱兮兮地问,“韩大人,您这又是送什么来?”
罗疏换好衣服走到桌边坐下,因为他的话失神了片刻,才浅浅一笑:“我记得你当初说,姜汤是替连书熬的。”
韩慕之不觉后退一步,惊疑不定地问:“齐千户和罗疏在一起?”
齐梦麟嘿嘿一乐,端着姜汤跨进门,趁罗疏躲在帐子里换衣裳的时候,亲手替她倒了一碗滚烫的姜汤:“你也淋了雨,我就想着一定要给你送些姜汤来。对了,你还记得当初你被白蚂蚁抢走的事吗?那次我也送了姜汤给你,可惜却迟了一步。”
“是啊!”连书点点头,看着韩慕之脸色苍白的模样,忽然觉得扬眉吐气——他的公子为情所困那么久,今天可算是熬出头了!
罗疏慌忙招呼二人进屋,嘴里忍不住责怪齐梦麟:“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又淋了这半天雨,不好好养着,急着来找我做什么?”
一刹那韩慕之像是明白了什么,冷冷地看着罗疏从厢房里闪出身来,欲言又止地与自己对视。
罗疏回到三班院的时候,齐梦麟已经乐呵呵地端着姜汤等在门外了。为公子撑伞的连书一看见罗疏,忙不迭地大喊:“罗都头,你快来管管我家公子吧!没你在,他连碗姜汤都喝不安生啊!”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好,你先去吧,别着凉,”韩慕之点了点头,身心俱疲地望着罗疏,低声道,“至于其他的事,你容我再想想。”
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都是她琵琶别抱的借口而已。否则此刻的局面又该如何解释?他不相信那个齐梦麟能比自己更可靠——他尚且无力做到的事,那个纨绔子弟又凭什么能做到?
“没什么可担心的,我能照顾好自己。”罗疏微微打了个寒噤,冰凉的手指不自觉地紧拽着肩头的雨衣,不想再继续说下去,“我得回厢房换身衣裳。”
“是我错看了你。”韩慕之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尽管发现罗疏脸上有受伤的神色一闪而过,却不及细想便转身离去。
直到沉默许久之后,他才哑着嗓子开口:“为什么一定要走?哪怕我在你眼中一无是处,至少县衙里还可以保你平安,你一个人行走在外,我不放心。”
而此时齐梦麟恰好也走到了门口,他站在罗疏身后,冷眼将韩慕之的言行尽收眼底,很不忿地安慰罗疏:“怕什么,我去平阳卫替你批路引,今后随你想去哪里,一路都有我相陪,又何需看他的脸色?走,别杵在这里生气了,咱们先喝姜汤!”
罗疏这番话说完之后,一时堂中静得可怕,韩慕之纹丝不动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地盯着她,这一刻真正体会到哀莫大于心死的滋味。
罗疏听了他这番替自己打抱不平的话,却自觉心中有愧,紧蹙的眉头始终不肯放松:“这件事也是我有错在先,你若能帮我批路引,那是再好不过。”
拯救一城饥民的救命粮,就是她的身家,所以她欠他的,彻底还清了。
“这好办,”齐梦麟闻言大喜,紧盯着罗疏问,“你想去哪里?”
“不,你千万别这么想……我之所以离开,只是因为我想通了。你一直觉得我的坚持是无理取闹,而我觉得我的要求并不多。你我都没有错,怪只怪你是个输不起的人,所以,你也爱不起我。”为了斩断他的情丝,罗疏尽可能平静地挥出最后一剑,指甲狠狠地刺进了掌心,“还有,我不认为我这次帮你,是很大的手笔,别忘了你还帮我脱过贱籍——我有多珍重我自己,你就多当得起我这份人情,所以,你我两清了。”
罗疏抿了抿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她冷漠的语调让韩慕之心中一阵急痛,脸上却力持镇静,直直地盯着她问:“你把我当成什么?一笔能还清的债吗?罗疏,从头至尾你从不曾欠我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解救了临汾,再一走了之,你又要我如何自处?你就是要我亏欠你,亏欠到连对你说个‘不’字,都开不了口吗?”
齐梦麟瞬间反应过来,立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责道:“哎呀,你看我这个人,好好地怎么又犯浑!”
罗疏也不推辞,落座之后平静地开口:“放我走吧,我不欠你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