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打赌了？拿我做赌注了？”徐一开口说话。

“恩。”华中宇想也不想，诚实回应：“一一你别生气。我跟你解释……”

“不用解释了。下不为例。”

华中宇随手抽出两个无人的板凳，示意她们坐下。

“在四班过的怎么样？”

“还行吧。”徐一淡淡道。

“去年的平安夜你到底收到多少苹果？”

“华中宇，你话题转的真快！”俞芷感慨道，此人脑回路真是清奇。

高二第一学期，新的班主任胖大海在平安夜当天外出买了两箱苹果，给班里每个同学发了一个以后，他本来想把剩下来的苹果送给康恺。但是康恺不肯收，建议老师把苹果送给徐一，胖大海看出了学生的用意没有直接点破，爱屋及乌，于是就把徐一喊到办公室代他人转赠。徐一当时觉得很莫名，不过在胖大海再三游说之下，只好收下。从教师回寝室的路上，华中宇老远就看见徐一手里提着的东西，他小跑着穿过人群追上来，徐一一个转身进了女寝，留下华中宇既尴尬又懊恼地站在女寝门口。只不过，这些苹果，最后全到了徐一室友的肚子里。

“一整袋。”徐一说。

“我问的是数量，具体多少个？”

“没数过。”

“都是谁送的啊？”华中宇误以为他看到的那一大袋苹果是由很多个有着与他一样心思的人送的。

“朋友。”她淡淡回应。

徐一当时回寝之后没敢直接告诉室友，苹果是班主任送的，她怕同寝的同学误以为她是靠走了后门才得到老师的特殊照顾与厚待，于是借口说是学校外头的好朋友给她寄过来的。

俞芷作为室友之一，现在就坐在她和华中宇的旁边，徐一当然不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徐一，怎么我感觉你去了四班以后，一天比一天话少。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没有，你多心了。”徐一此刻只想着赶紧结束关于“苹果”的话题。

“真的？”华中宇满脸狐疑。

“真的。”

“哦……那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考什么大学？”

迟疑了许久，徐一说：“没想过。”

“那……有没有想过去哪个城市上大学呢？”

“华中宇你白痴哦！这个问题和刚才那个问题有什么明显区别吗？”俞芷现在严重怀疑此男子的智商。

“你别打岔！”华中宇反驳道。

“肯定不会去北京。”

啊，两人齐刷刷地瞪大眼睛，几乎同一时间脱口而出：“为什么啊？帝都哎！”

“空气不好。”

呃……两人再次被惊呆。

俞芷心想，原来脑回路清奇的不是华中宇，而是徐一，别人挤破脑袋想要踏上的土地，她却因为空气质量问题对此嗤之以鼻。

然而直到运动会结束，他们三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斜后方的位置早早混入了一个身影。

“我爸妈，还有我爷爷都是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他们想当然地希望我也成为其中一份子，我去考试只是为了圆他们一个梦。谁知道，稀里糊涂就考上了。不过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去的。”康恺云淡风轻的口吻，似乎给人以一种在叙述他人事件的错觉。

同坐一桌的另外一男一女心知肚明，中央美术学院，国内一等一的艺术学府，多少学子梦寐以求的学校。

“不可惜吗？”徐一问道。

康恺摇摇头，随即往嘴里送了一块鱼肉。

“人各有志。”华中宇总结性发言。

回到酒店，康恺和徐一站在各自房间门口掏门卡。

徐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扭头对他说：“你都考上了为什么不去央美？”

拿门卡的手突然停在半空，他转头对上她的视线，“刚才说过了，我去考试只是为了应付家里人而已。”

“但是！”

她的耳边响起秦丽姚说过的话：我师傅高一就确定了志向要考中央美术学院，他画画那么厉害，文化课成绩又好，肯定能够考上的。我也要努力啦，争取和他在一起上学！

“但是什么？”

徐一垂眸，良久才说道：“没什么，早点休息。”

女孩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当年她无意中的一句话竟然在重要关头改变了一个人的人生走向。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年少时的爱恋往往纯粹无暇，一腔孤勇，没有成年人的诸多顾忌与衡量，作业本一上一下刚好被放在了一起都会被解释成是种缘分，更何况执拗的少年顶着父母长辈的压力，放弃坦荡光明的路途，决然走向孤独寂寞且不被人理解的独木桥。他想，也许上天会在某一天深感他的偏执与深情，化作指路的慈祥老人，将他带至徐一身边，亦或将徐一引到他面前。

康恺躺在柔软的沙发上，半个身子陷了进去。他闭上双眼静心养神，脑海中飞速浮现往年往事。

毕业后的短短两年时间，他依靠与生俱来的艺术天赋和勤奋加持，逐渐成为了坊间颇具盛名的大神级神秘设计师“咸鱼”。待攒够了创业启动资金，又与凌渡、罗伯特一道儿，三人在上海合开了一家创意工作室。康父康母见儿子有了成就也不好再指责什么，家庭关系也渐渐缓和好转。

光阴流逝，苦尽甘来，往昔如过眼的云烟转瞬即散，现在的一切他觉得，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