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恙?这也叫无恙!亏你还笑得出来!”江千里又是心疼,又是责怪。
莫如深脸上又一次荡起了微笑:“无他,不过屁股开花耳!”
江千里被逗笑了,看到莫如深如此乐观,他的心放下了一半。
江千里说:“沈春,快去弄些好吃的来。这几天,要把莫大人服侍好,要不然本将军绝不轻饶!”
沈春叩了一个头,答应着,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江千里又对唐明说:“唐明,找郎中来,给莫大人治伤。这几天,多备治棒疮的药,及时为莫大人换药,不得有误!”
唐明拱手,答了一声是,转身出去了。
莫如深被抓走了,一夜未归。罗红缨和彭超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听罗宗的建议已经将莫如深被捕的消息告知了江千里,可江千里那边还没有消息。
彭超等不下去了,大清早他就来到了都指挥使府门外,求见江千里。罗红缨也想同去,被罗宗拦住了,罗宗陪着她到街上散散心。其实她明白父亲是怕她见到莫如深后难过。
江千里不在家,彭超请求唐明带他见一下莫如深。唐明犹豫了一下,因为天牢里的犯人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
彭超看唐明踌躇不定,直接给唐明跪下了。唐明、彭超跟着莫如深大战唐古特,他们也曾经同生死共患难,唐明万万不敢受彭超跪拜。
无论唐明如何扶彭超起来,彭超就是不肯。唐明拗不过彭超,最后答应了。
见到莫如深的瞬间,彭超整个人都惊呆了。莫如深趴在床上,不能动弹,血液浸透了白色的内衬。
彭超在衙门当差多年,根据血迹判断,那分明是棒伤!
彭超张大了嘴,来回翕张了几下,好半天才说出话来:“老三,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询问吗?怎么还动了大刑?”
他发疯似地冲到唐明跟前,一把抓住唐明的衣领:“唐明,这是怎么回事?天牢不是归禁军管吗?亏我们信得过江千里,让他照应老三,他就是这么照应的吗?江千里呢?他在哪里?亏他还号称老三的知己!”
他大喊道:“江千里,你给我出来!你在哪儿?”
唐明连忙阻止:“彭捕头,你不要喊!这件事与将军无关,他也是事后才知道的。”
江千里突然出现在了过道的尽头,呆呆地看着彭超。
彭超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抓住江千里的衣领,难掩满腹的失望:“事后才知道,你早干嘛去了?”
旁边的亲兵立刻抽刀压在了彭超的脖子上,喝令他放开江千里。
彭超毫无放开江千里的想法,仍在逼问:“我给你报了信,让你照应老三。我们都信任你,以为你是老三的知己,谁知你如此不值得信任!”
江千里任由彭超斥责,没有还嘴。
唐明走过来,抓住彭超的手腕说:“昨日皇上出城狩猎,将军必须陪同守护。回来时,莫大人已经被打了。你以为将军不心痛吗?昨日他差点把上堂作证的牢头杀了!”
彭超慢慢点点头,松开了江千里:“我跟老三是结拜兄弟,老三死,我必不独活。把牢门打开,把我也关进去!”
唐明大喝道:“彭超,你冷静点!你以为这天牢是谁想进就进的吗?我们要从长计议!”
江千里眼中含泪:“如深兄遭受如此酷刑,你以为我不难受吗?你们是结拜兄弟,你的想法我能理解。我们虽未结拜,但也同生死共患难,情义难道会比你们差吗?”
江千里的声音越来越大,牢里嗡嗡直响。
牢房里传出了莫如深的声音:“大哥,千里兄,你们不要吵了。不妨听我一言!”
所有人不约而同看向了牢房的方向,唐明命人把牢门打开,江千里和彭超迫不及待闪身进去。
莫如深对彭超说:“大哥,扶我站起来,趴得太久了,让我活动一下。”
彭超扶住了莫如深,唐明也过来帮忙。莫如深总算站起来了,慢慢踱起步来。
莫如深对彭超说:“大哥,你不应该怪千里兄。如果没有他,今日只怕还会过堂。”
彭超和唐明看向了江千里。
江千里解释道:“今晨,我已经见过吴潜大人,我二人向皇上禀奏了如深兄被用大刑的事情。皇上下旨,查案应重证实据,证据未明前不许再用刑。”
唐明点点头,宽慰了很多:“原来如此,那就好。”
彭超知道错怪了江千里,站在一旁没说话。
江千里说:“江某佩服!如深兄身领重刑,判断依然如此清晰,真是难得!”
莫如深摆摆手说:“不说那些了。目前有几件事情比较要紧,如深被囚于牢笼,只有麻烦几位了。”
彭超不假思索:“老三,你说,让我干什么?”
唐明也说:“莫大人,你尽管说!”
莫如深看了江千里一眼,江千里明白了。他命令手下的亲兵把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接近。
莫如深稍稍压低了声音说:“在我到牢房前,桌上的水就被下了毒,因此我卷入顾德璋的死不过是适逢其会。如想帮我洗清冤屈,就要把给顾德璋下毒的人查出来。”
江千里点头道:“正是。”
莫如深说:“天牢戒备森严,不是可以随便出入的地方。试想想,何人能在顾德璋的水壶中下毒?”
唐明疑惑道:“我已经查问过了,自顾德璋押入天牢后,没人探访。何人可以下毒?”
莫如深在空中划了一圈,说:“既然没有外人进入牢房,那就只有牢房里的人。”
江千里突然明白了:“你是说下毒之人就是天牢中人。”
莫如深点点头:“只有这一种可能。谁有可能接触顾德璋的茶水饭食,谁便有可能是凶手。”
唐明说:“每日十二个时辰,狱卒分为三班,人倒是好找,可我们如何确定是谁呢?”
莫如深说:“大概上,他们不大可能与顾德璋有仇,下毒很可能是受人所托。俗语话说:银钱动人心。”
江千里说:“你是说查相关人员是否获得了大量金银?”
莫如深补充道:“查相关人员是否在最近有大手大脚花钱的行为,简言之,一夜暴富者嫌疑最大。”
唐明说:“我明白了,我去查!”
江千里问道:“要不要查曾家梧?我认为他有问题。”
莫如深想了一下,说:“他可能有问题,但目前不用查他。无论他是公报私仇,还是得到了命令,其动机都还算显而易见。所谓抽丝剥茧,宜先抽丝,后剥茧。”
江千里点点头:“言之有理。”
彭超听了半天,没自己什么事,有点急了:“我跟唐明一起查,我就不相信查不出来。”
唐明很高兴:“如此甚好。”
莫如深摇摇头:“不,大哥,你有你的事情。”
彭超一听,来了兴趣:“你说!”
莫如深说:“《晚唐风云录》由顾德璋授意编写印刷,由问渠阁具体操办。作者童伯不是老翁,就是三年前失踪的仕子童博,他被顾德璋操控了,相信人身自由被限制了。否则,以童博之才,他绝不可能放弃科考。”
彭超轻轻点点头:“是的。可是,我能干什么?”
莫如深向前踱了两步,说:“把他找到。”
彭超有些为难:“顾德璋已经死了,顾全也死了,知道童博下落的人都死了。我要如何寻找?”
莫如深提示道:“呆在大牢里,行动不便,倒让我想到了很多。科场舞弊案中有三股不同的力量。”
江千里问:“哪三股?”
莫如深说:“一为顾德璋、顾全以及问渠阁,是我们的主要对手。”
江千里还是没明白:“这些我们都知道,为何还有两股?”
莫如深接着说:“二为景泰宫。”
江千里一惊,压低了声音问:“难道此案真与太子有涉?”
莫如深摇头道:“我并不肯定。目前来看,太子可能被人利用了。幕后的人想利用太子涉案逼迫我放弃查案,照常理而言事涉太子,多数官员会放弃调查。”
江千里很感慨:“他们小瞧你了,你从来没有放弃对景泰宫的怀疑。”
莫如深的表情很复杂:“太子想操控科举,培植自己的势力,动机似乎存在,但有几点很不合理。”
江千里问:“哪些地方不合理?”
莫如深解释道:“其一,皇上年迈,其它皇子年幼,大位迟早是太子的。如今太子年不过二十,身体康健,何必急在一时。”
江千里说:“有道理。还有吗?”
莫如深说:“其二,太子沉迷酒色,似乎没有如此心机。酒色都是人的低级欲望,我很难相信一个沉迷低级欲望的人可行如此缜密之事。”
江千里咳嗽了几声,打断了莫如深:“如深兄,你——你要慎言。”
莫如深明白江千里在提醒他不要妄议太子,以免自取其祸。
莫如深将话题一转:“其三,太子提供的假账为何是顾全的手笔,据我所知,顾德璋与景泰宫素无往来。太子为何要用顾全行如此机密之事?”
江千里说:“如此看来,案子与景泰宫无关了。”
“并不是完全无关。”莫如深说,“顾全经常与杨玉贵在三义楼聚会,因此有可能知道杨玉贵有一个表弟叫刘克功,其人贩卖考题,已经被官府盯上。顾全完全有可能借助杨玉贵之手,除掉刘克功。”
彭超很疑惑:“可查证之后,刘克功确实是杨玉贵杀的。如果考题就是杨玉贵卖的,事情败露后杨玉贵也有可能杀刘克功灭口。”
莫如深说:“大哥说得有一定道理,但有破绽。证明杨玉贵贩卖考题的账本上是顾全的字迹,这怎么解释?杨玉贵如果要让顾全记账,账本放在顾全那里,岂不是又方便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