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椅子上,高大帅气的男生痞里痞气地靠着椅背仰着头,阳光跃动在他的脸庞,勾勒出一幅古典名画的隽秀图案,无处安放的大长腿随意地往前伸,即便是包裹在冬日厚重的衣物里,依旧能看出俊朗的线条。
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
直接笑进了宓溟的心坎。
往后的很多年,当宓溟闭上眼睛,都将是这样一幅绝美的画面。
当时的宓溟只是闭不上嘴的哇了一声。
像极了没有文化的我,一句哇塞走天下。
声音惊动了蒲江祺,也惊动了蒲江祺身边停下的飞鸟。
呼啦一声响。
大批的飞鸟扇着翅膀远去。
静止在宓溟眼中的画面,仿佛蒲江祺是天边飞鸟送来的礼物,精致且珍贵。
宓溟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蒲江祺已经收回了腿,也收回了仰面向天的脑袋,一脸平静地看着宓溟靠近。
刚才的笑容一闪而逝,似乎只是宓溟在臆想罢了。
宓溟说:“阿蒲我回来了,我们回家吗?”
“我想去看看姜老师。”
“好好,你等等,我来打车。”宓溟掏手机找车。
蒲江祺乖乖地坐在原地等着。
小老头的灵堂很简陋,他没有亲属,还是学校领导给他布置的。
Z大并不适合,地方选在了城郊的殡仪馆。
蒲江祺到的时候,灵堂已经拆掉了,问了工作人员才知道小老头已经安葬。
通过工作人员的口气,蒲江祺听得出来,他确实有在尊敬小老头。
毕竟,那么多人送葬的画面,多少年都见不到一回。
没亲眼看见,通过工作人员的描述,蒲江祺想,他应该能猜到,来送葬的人都是谁。
桃李满天下。
这从来不单单只是个形容词,这是真实存在的。
坟山的位置也很好找。
顺着灰蒙蒙的空气一路过去并不远。
小老头的坟头在半山腰上,背山面水,面前是鲜花成群。
蒲江祺摸了摸墓碑。
墓碑冰凉。
大理石的材质,没有一丝人气。
嵌在墓碑上的照片,小老头笑得很灿烂,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蒲江祺总觉得,他的眼神里带着淡淡的忧伤。
“给。”宓溟一路毫无存在感的跟着蒲江祺,此时,给他递上了一束鲜花。
花开的正艳。
冬日寒风中,花瓣娇艳欲滴。
蒲江祺把花束靠在了墓碑上,人顺势坐在了坟边,就好像无数次,找小老头聊天时那样,两人并排。
宓溟看了看周围的墓碑,试图给蒲江祺缓解下情绪,“呀,这个人跟姜老师一个年纪,他俩肯定聊得来,哟,这是个姑娘,姜老师肯定要说教了……”
蒲江祺看着他比划,知道他的意思,冲着他招了招手。
始终关注蒲江祺动向的宓溟,甚至没用上他开口,一下就蹿了回来,半跪在他面前,一脸讨好的看着他。
蒲江祺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宓溟立马会意,端端正正的坐好。
“呀,这个角度能看见下面那个湖,挺好的,还有鸭子游泳,姜老师不会无聊的。”宓溟还在活跃气氛。
蒲江祺顺着他的话看过去,湖面距离有些远,其实看不到什么,只看到波光粼粼,就算他运足目力也不过是看到湖边枯草晃动。
不知道宓溟是真的看到了,还是信口胡说。
蒲江祺靠在墓碑上,悠悠地开口说道:“你爸爸可能是清醒的,是他提醒我茶里没有问题,让我放心喝。”
“啊?”宓溟没想到蒲江祺会突然说到这些,一时没跟上,蒲江祺也没催促,静静地等他回忆。
宓溟的关注点并不在蒲江祺说的话里,老实说,他爸带着他住在一窝子妖魔鬼怪中间,他还没有找他爸算账呢,不清醒的话还能给他爸找借口,清醒的话,那真的是纯纯坑儿子嘛!
宓溟嗫嚅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开口,“那个,要不靠我身上,那边太冷了。”
话说完,宓溟就绷直了身体在等,他这是纯关心,不掺杂任何情绪的,但他怕蒲江祺误会。
蒲江祺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悦,反而是顺从的换了个方向,真的靠在了宓溟的肩头,宓溟倒是有些受宠若惊,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了,却听蒲江祺接着说道:“他告诉我茶是你妈妈最喜欢的,他既然那么喜欢你妈妈,不可能让人在她最喜欢的东西里下毒,恐怕是他换了毒药。”
“哦。”宓溟僵着身子应了一声,没明白蒲江祺的意思。
“我想我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宓溟:“啊?”
蒲江祺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你家花园里禁锢了很多鬼魂,除了邵穹他们还有很多我不认识的。”
宓溟想了想自己最后看到的画面,“会不会是控制吴笺的那个人弄得?”
蒲江祺说:“有可能,但他们并不是出自同一时期。”
宓溟认真思考了半秒,“这说明什么?”
“人的力量是无穷的,人死成鬼,鬼的力量也是无穷,如果能够收集利用这些力量,可以做很多事。”
宓溟微微侧头,蒲江祺的脑袋就在他的肩膀上,相互依偎,若不是此时此地此景不合适,,宓溟甚至觉得还有些温情。
难得蒲江祺清醒的时候,和他靠的这么近,宓溟有点儿不想讨论这些问题,他知道蒲江祺想表达什么,但那又怎么样呢?如果不是被针对,谁会想当救世主?
宓溟想,他的心眼小,跟他爸一样,就能容的下一个人。
现在这个人就在眼前,其他的都不重要。
作为一个儿子,宓溟在责怪宓焱焱的不负责任,但作为一个男人,宓溟觉得,如果他处在相同的位置,恐怕比宓焱焱做的还要过分。
即便是假的吴女士,在她的程序里,她也是有个儿子的,那么只要这个儿子听话懂事乖巧就好了,活着或者说快不快乐有什么关系。
蒲江祺觉醒的记忆远比宓焱海认为的多得多。宓溟不说话,但蒲江祺知道,天授的天师符能让宓溟明白自己的意思。
宓溟不表态,就说明了他的态度。
蒲江祺想,难怪当年会变成现在这样。
蒲江祺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着小老头的墓鞠了一躬,转身就走。
他的动作很快,宓溟都没来得及反应,直到蒲江祺下了几级台阶,宓溟才慌忙站了起来,鞠躬跟上蒲江祺的步伐。
下山的路,铺设了石块楼梯,并不陡峭,很是平坦。
蒲江祺并没有走得很快,宓溟一步两个楼梯,一下就赶了上来,“怎么啦?我说错话了吗?还是说你想救?”
蒲江祺微笑,他也感受到能够读懂人心的感觉,挺好。
蒲江祺笑着说道:“看得出来,吴笺是真的喜欢你的。”
宓溟追赶的脚步顿了一下,接着又是一阵慌乱。
即使不回头,蒲江祺也能猜到宓溟现在表情,他想,也许该谢谢千年前的决定。
至少这一刻他是快乐的。
“你听我解释!”宓溟在后面追,蒲江祺在前面跑,“我真的没有,你不能因为有人喜欢我,就不让我追你啊!”
“追?我以为我们一直在谈恋爱。”
“什么?!”
夕阳下,两个奔跑的年轻生命,鲜活勇敢有冲劲。
夕阳余晖里,慈祥的老人在与他们挥手道别。
一别珍重。
落日把他们的倒影拉得老长。
宓溟的声音响彻云霄:“阿蒲!你别跑!你给我说清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