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鲁不逃,眼睛在哭,嘴却上扬。
符纪耳聋,不知她到底是哭是笑,却莫名察觉到了些异样——阿鲁似乎在嘲笑她。
她似乎在被一个傻子嘲笑。
符纪有些动摇。
但她听不见、问不出,是个聋哑之人,且心志坚定,从来不会为外物所动摇。
红缨枪出手,又夺去一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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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长老读到此处,莫名心神惶惶、有些惊悸之感。
符纪此人,心志坚定执着,且聋且哑,不为外物动摇,只要认准的事情,哪怕千难万险,也要踏平千山、趟过河流去做,重义守诺,颇有豪杰气概。
可这个故事开头就很荒诞。
一方石碑,引起众人恐慌惊惧,唯恐遭致天惩。
符献为稳固民心,与众人一同请符纪出手、斩去七大恶人,以此来消弭恐慌。
无论符献所言、还是众人的劝告,皆有理有据,符纪悍不畏死,愿舍生除恶、肃清风气,来消弭「天怒」。
桩桩件件,合情合理,却又荒诞不经。
作为旁观者,不仅是钱长老,手捧书卷的读客们,都觉得像是在看一场闹剧。
心中莫名有了些不适。
仿佛耳边鬼魅低语,喋喋不休,你说我也说,扰得人心神不宁。
钱长老顿了一下,摇头轻笑。
这明明是江湖中事,符纪所为、明明豪气冲天,可落在有道是笔下,却有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对劲儿。
最后,这种种细微之处的「暗示」,汇聚在一起,终于开始在人心之中缓慢流淌,造成一种暗流汹涌的紧迫感。
此为巧计,怕不是在故弄玄虚?
不仅钱长老在琢磨有道是的心思,祝无及的师兄韩戈,也正在看这本《七杀碑》。
在翻开此书前,他便有所预料,这大概是个杀气腾腾的故事。
果然不出所料。
尤其是这种写法,一桩桩、一幕幕的事情,前脚赶后脚接踵而至,上个恶人刚杀人,便干脆利落地换场,令人应接不暇,看得格外痛快。
韩戈心跳加速,他没有钱长老那样的文学涵养,却被有道是、有意为之的快节奏写法,牵动着情绪。
不仅他们在看。
在很远的一家食肆里,「无言道长」也在看。
无论阿邀同意不同意,总之,「无言道长」自诩为有道是、散落天涯的知己。
她缓缓抬手,捂住了心口。
那致命的寒气、散于昔日的自裁之中,但长久以来的旧疾,即便有朝痊愈,也总会留下些痕迹,她总会觉得心口不适。
尤其翻阅有道是的话本时。
她似乎听见了阿邀听见的声音,真相、谎言、欺瞒、引诱、奉承、怨恨、讽笑……
周围的声音太过嘈杂,足以将人淹没。
所以只好捂住耳朵,不去听、不去辩,认准一个方向后——
不辨是非、不知真假、不论对错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