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都市的夜晚很静,沉闷的风一时有一时无,天气预报说的暴雨迟迟没有到来。
晚上11点,曹阳努力的摆脱酒意,盯着眼前醉的一塌糊涂的学弟郑晖,腿不小心伸直了踢倒一个空酒瓶。面前的一张黄色手工桌子看着也是有年头了,桌上四个凉菜,黄瓜不新鲜、毛豆有些酸苦、海带甚至腻掉了,最可气的就是那白斩鸡,拨开了辣椒花椒夹起一块肉来咬半天也不烂。曹阳早早的就没了食欲,细长的手指按住烟盒无聊的在桌上磨着。
这是一个老楼,按说应该叫做赫鲁晓夫楼又叫做筒子楼,裸面的红砖外墙破败不堪,狭长幽静的走廊那头是厕所,走廊的中间有公用的厨房,走廊两侧分列出密集的住户。只是这住户太密集显得走廊很窄,开门的时候都设计的是往屋内开,往屋外开的话街坊邻居再通过就多有不便了。
这么栋破楼就是曹阳学弟郑晖的住处,两人算不上是多好的关系,大学虽是同班,但并不在一栋宿舍楼,郑晖上学时,矮小、瘦弱甚至整个人都有些唯唯诺诺,好几年没见了,这一见面还是颇感亲切,这不,郑晖拉着曹阳回家喝到了很晚。本来曹阳想着这么多年没见又是主场原本想着能蹭顿大餐,没想到待遇却是这样的,简直泪目啊!
曹阳下意识的捏了捏钱包,心中暗骂,虽然省了一顿饭钱啊,不过这地方实在是住不下去,晚上还是开宾馆睡觉吧。
喊我到这种地方不会是心有所图吧···
“房子够烂的,看着你也是下了血本的,说吧准备借多少?我先把话撂在这里,2000以上免谈,我又不是下基层来扶贫的!”
话刚刚撂到地上郑晖不住地咳嗽起来,一只手捂住嘴止吐,另外一只手不停的摆手示意自己没这个想法。
曹阳点了点头,心里原本准备的套路苦情戏和燃情劝说戏看来是不用上场了。燃着一根烟,似乎是有点熏,他眯起了自己细长的眼睛,起身看着屋里的一片狼藉手摸到哪里都是一层灰,就撂下感觉已经不清醒的郑晖独自走到了窗口。
六月的天气,在风雨来到之前都是腻着的,灌多了啤酒,曹阳感觉自己胸前的衣服沾着皮肤很难受。
“你知道的,我的学生不是这么死的!”冷不丁的,郑晖吼了一嗓子,吓得曹阳手上夹的烟差点没掉地上。
曹阳听到郑晖的喊声并没有喝止,毕竟这栋老楼一共就住了两三户人家,他学生意外去世,让他喊两嗓子也好。
“我知道你不信,我知道你不信···”
郑晖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些含糊不清,他嘴半张着似乎还有口水滴啦着。
曹阳懒得理他,对着窗外抽着闷烟。这是这座城市被遗忘的角落,改制后的红星纺织厂倒闭,多年前从各地涌来的工人填满这里,如今再散去,青春的年华都留在了这里,如今的这里年轻人很少,留下的大部分都是老人,和一些孩子。
一年多以前曹阳的学弟郑晖考上教师编制,没想到是分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郑晖是个老实人又没啥背景,于是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当起了老师。前两天郑晖所在的学校发生学生意外死亡事件,警方的警情通报已经发出,曹阳是当地的记者按说他拿到通稿在报纸上发个稿子就行了,可郑晖联系到了他死活求他来学校看看。
哦,对了,郑晖任教的学校叫做红星纺织厂子弟学校。
“曹阳,曹阳···”郑晖嘴里含混不清的喊着,脑袋斜耷拉着瞅着曹阳。
曹阳也是不耐烦了干脆不搭理他,自己被从市区喊到这个偏远的地方,本来说是要去学校看看,谁知道上来就被他拉到自己家,几个凉菜几瓶酒喝到了这个时间。
“曹阳,曹阳···你陪我上厕所···”郑晖勉强睁开了眼睛,眼里满是血丝,本来满是酒气的红脸现在也是白了下来。
曹阳眼都蹬圆了,这特么关系没好到跟高中女生一样下课时间结伴去厕所吧···但看着郑晖喝懵逼的模样,转念一想把他喝出来一个好歹,自己绝对有连带责任,肯定要赔钱的,所以···去厕所吐一下也好,于是问他:“厕所在哪边?”
“嘿嘿,嘿嘿,那边,走廊的最东边···”
曹阳身高有一米八,郑晖则不到一米七,在漆黑的走廊里感觉就像是曹阳提溜着郑晖在走一样,老楼太久没有住户走廊里间隔很远才能有一个暗黄的灯泡,而走廊上散落着零七碎八的垃圾。突然郑晖将曹阳的脑袋拉了过来,靠在他耳边小声的说:“其实,我是害怕一个人上厕所!”
曹阳一把将郑晖推开,用手不停的抹着自己的脸,恶心道:“大老爷们的,怕什么上厕所?我特么刚刚以为你要亲我呢!”
“嘿嘿,这个地方邪乎···”走到了厕所门前,郑晖独自走了进去,木制的老式厕所门,合页很久没人给上油推开一下吱吱呀呀的响了半天,厕所的外间是一排水池,地面是磨花了的暗色水磨石,一排老式水管伸在半空龙头拧不紧滴答滴答的漏着水。至于厕所的里间还是一条沟式的冲水蹲便,中间有水泥墙面隔着,白色的方格瓷砖破败不堪,整体显出一种恶心的淡黄色。悬在上面的水箱看上去就很久没人管理了,水箱被绿苔色几乎包住了。
曹阳又点上一支烟对着里面的郑晖喊着:“等会我就先回去了,找个宾馆住一晚上,你回去赶紧睡觉,明天早上咱们再联系啊!”
曹阳说完正准备走,突然郑晖从厕所里冲了出来一把拉住了他,吼着不让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