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的话: 这是五十年前的真实故事,虽然故事中的主人翁早已作古,但他们的后代还在,故事虽然在他们的后代脑海里已经没有了印象,但我依然记忆犹新。。。。。。本文原文一万五千字,经编辑几次指导修改压缩,成了现在的样子。
这是发生在鲁西一个古老的农村,一个叫二大娘身上的事,时间:上世纪六十年代。
二大娘住村子东头,大坑南堰。
那时节,夏季暴雨一来,污泥浊水便从大街小巷,旋着窝的朝坑嘴里翻滚。二大娘就拿一条比她高出4——5倍的竹竿子,顶端系一个粗蓝布兜子,冒雨伸到水面上,打捞那些浮在水面上的浮柴。;漂浮在浊水面上的腐柴,一窝一窝,悠悠的打着旋窝。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腐臭味道。
二大娘将打涝上的腐柴一片片摊放在坑堰上。雨停了,云散了,日头把那黄灿灿的光线洒满坑堰,二大娘变换了湿衣 ,穿身很干净的蓝粗布衣服,用烧火棍将那腐柴一点点挑开,晾晒在坑堰上。
几天后,二大娘的厨房烟囱里便冒出了浓浓的绺绺黑烟,一股腐叶的臭味儿便在村里悠来荡去。
二大娘住的是东厢房,门口是一个很大的粪坑,二大娘全家的收入全在这粪坑里;坑是二大娘花了十多天的功夫一铁锨一铁锨挖的,二大娘将烧过的草木灰倒里面,放上水,再将黄土按比例掺进去,铁锨一搅和,坑里登时就变成了黑粪堆儿,只是嗅不出粪味儿。
过些日子,生产队来敛粪了,二大娘就把粪坑里的粪全部上交生产队。队长望望粪坑,瞅一眼二大娘,笑着说:“这是黄土搬家,哪有粪味儿!”
二大娘笑着的脸即刻耷拉下来,先是沉默,之后就是臭骂:“放狗屁,俺是上等粪。孩子拉屎拉尿全泡里面!不要?!不要俺留着上自留地!”于是·,愤愤的旋着小脚往屋里走,“咣当”一声将门死死关上。
屋里传出“嘤嘤”的凄惨哭声。
队长尴尬的站在院里,脸上很难看,好大半天才说“算了,算了,孤儿寡母过日子不容易,收下吧!给等外分。”
等队长领人走了,二大娘才走出屋,拿把铁锨下到粪坑里铲粪,嘴里喃喃着说:“给等外分,活坑人,这个死王八羔子。”骂归骂,脸上终也挂着笑。
夜深人静,二大娘偷偷将掩埋在屋旮旯里的好粪装上车,悄悄了到了自留地里。
粪坑南堰,有一棵大秋梨树。
秋天来临,秋梨树上便挂满了成熟的黄的绿的果实,密密实实,压弯了枝头。 梨的香味在村子里浮荡。
此时,二大娘心情极其不安,她在树下搭个吊铺,白日黑夜和大秋梨树做伴儿。吊铺头上立着一个烧火棍,是防贼用的。这时节,街前街后的孩子三五成群没早没晚往她家跑,站在大秋梨树下,脖子伸的大雁一样,眼睛盯着黄灿灿的梨子。二大娘百倍千倍的小心,不敢离开大秋梨树半步,嘴里一遍又一遍念叨着:“梨子苦啊,不中吃!”她的嘴就一咧老长。似乎吃了一口苦梨。
心情不好时,她就发疯发怒的舞着烧火棍,瘪着掉光牙的嘴唇,赶鸭子一样的吆喝:“去,去,去,走开!全走开!”胆怯的孩子飞一样的跑走了,胆子大的非但不跑,也拿条棍子,学着二大娘的样子,声调:“去,去!。。。。。。”乱哄哄一片。二大娘生气了,烧火棍在孩子们的头上乱飞乱舞。其实,二大娘只是吓唬吓唬孩子们,棍子并落不到孩子们的头上。孩子们便笑,二大娘也笑,戏耍一阵之后,,二大娘就颠着小脚从屋里捧出一荫柳筐绿绿的虫咬或风刮落的梨,分给孩子们吃。孩子们像得了宝贝,捧在手里咬一口,龇牙咧嘴跑了。二大娘望着孩子们的背影,痴痴的笑,口里喃喃着说:“卖了梨,给孩子交学费够了。”
可能是本家的缘故,二大娘对我有点偏爱。
记得是一个冬日,天气寒冷,地面冻裂了许多口子,太阳冷冷的悬在天空,树木全裹在冰冻里,天地间一片银白色。二大娘穿着 那身五颜六色补丁缝制的老棉袄,头上戴顶老头黑粘毛,破的,爬在炕洞口用烧火棍在草木灰里拨弄,终于从灰里滚出来一个焦糊糊的地瓜,她双手颤巍巍捧在我面前说:“屋里吃吧!”她朝西院望一眼,眼里留着一种恐惧。
我躲在墙旮旯里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