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街道两旁有不少商铺,虽说装修并不十分华丽、宽敞,但也足够干净、整洁。
商铺中时不时传出愉悦谈话的声音,大声询价的声音,自然还有不少熟识之间见面寒暄的对话。
“哟,老李头,听说你婆娘新画了一个织布图案,很受城里那些富家夫人喜欢啊,可是发财了?”一个肩挑双担的老汉正打算收摊回家吃碗热腾腾的面条,见迎面走来一个挺着大肚,步伐缓慢的五旬老汉,扯着嗓子打着招呼。
来人看清了草帽下写满了皱纹的脸庞,抚着肚子大笑回应:“哪能啊,不过多卖了几匹布,那些富家夫人,整日里没事做,也就是图个新鲜,过几日就不值钱咯。”大肚老汉不禁想到这几日的银钱收入,咧嘴笑道:“你今日生意怎么样,卖出去几双鞋?可有个几十双?”
“嘿!哪能啊!”草帽老汉一手撩起挂在脖子上的布巾,擦了擦脑门留下来的汗,“我老伴一天也做不了几十双鞋啊。听说你要在城里开一家布行,打算自己做掌柜的了?这日子当真是越过越好了啊。”
“这不是儿子大了要娶亲嘛,一直也没什么趁手的活计,也不能像大女儿一样帮着她老子娘绣布,总得留个吃饭的活计给他过日子啊。”
“嘿!可不是嘛,这一天天的还不是为了让小的能过的好些,少吃些苦头……”草帽老汉同样心中感慨,他生了两个女儿,如今都在家中纳鞋底做鞋,想着一起长大的老李头如今靠卖布赚了钱,就要有自己的铺子了,心中五味杂陈,也不愿多说了,嚷着得回家吃饭了,这才分手告别。
落霞镇的土地决定了镇民们无法靠农业生存,但商业的发展同样能保证他们可以靠物品买卖同其它城镇交换粮资。
谷姓少女望着周围的行人、车马,不自觉叹了口气,原本噙在嘴角的微笑也消失了。
生活的苦痛是每个人都不愿意承受却又无法避免的。
她想要逃离现在的生活,但银钱的缺失,能力的不足,都在逼迫她安于现状。虽说在落霞镇待的时间不久,但她也听说过那个百年前改变了落霞镇历史的伟大人物,虽说谁也说不出那位圣者至今去向何方,但他的后人却真真切切地依旧生活在这个小镇中,好像是……范家?
“欸,华老弟,听说你们范府又出了一位奇才?打算初秋送进东莱学府?”
范府?少女慢下脚步,竖耳寻找声音的来源——
只听一道更为浑厚的嗓音从前边一个客栈的窗口传出,“你这消息倒是灵通,不愧是永乐坊的七爷。这范府当家的原本打算过几日等她女儿突破了二品再放出消息来的,想着一鸣惊人的,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永乐坊。”
永乐坊?那不是落霞镇上最具话题性的高级青楼吗?见这窗栏距离自己也不过十步远,少女慢慢往前挪了两步,好让自己听的更清楚一些。
原来这位华老弟是范府的武卫,平日里负责护卫范府女眷出入安危的。因近日府内众人都将心思放在即将突破的范府千金身上,这才使他有闲情出来喝酒,又恰巧在这儿遇到了酉时才开门做生意的永乐坊的管事儿——七爷,这才攀谈起来。
少女见两人开始聊起永乐坊新晋的花魁,又在窗边侧耳偏头偷听了一会儿,意识到两人大约不会再谈论与范府千金相关的事情,紧了紧身上的布包裹,继续朝前走去。
大约一刻钟后,少女所处的街道没了青石板街道的热闹和鼎沸人声,有的只是河道边稀疏种着的垂杨柳树同她一起接受烈日洗礼。少女脚步不停,又约莫过了一刻钟后,这才在一道斑驳破旧的木门前停下,稳定了一下心神后,这才推门抬步走入。
高低不齐的院墙内是一个大小不足十平米的小院子,院子一角晒着几条小鱼干,那是母亲买给弟弟的。
一个身着天青色粗布衣裳,头裹同色粗布头巾的妇人正坐在房檐阴影下,手摇蒲扇,一下一下地给她身旁熟睡中的男童驱赶酷暑闷热。
屋子里太热了,反倒外面还不那么闷热。
少女眉眼清冷,看着眼前这位还不足三十岁的妇人,轻唤了一声:“阿娘。”
妇人只在她进门的那一瞬间瞄了她一眼,随后就只将眼睛停留在熟睡的小儿子脸上,没什么情绪地淡淡说了一句:“午饭在锅里,自己去吃吧。”
“嗯。”少女见怪不怪,轻轻应了声,进了闷热昏暗的室内,突然的黑暗让她一时看不见东西,只能静站一会儿,等眼睛适应了黑暗,这才向灶台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