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骞人在西六宫,却被肖贵妃派遣去监视原来沐昕园的翊纾,到底他是怎么拿到通行令牌,又以什么方式逃过侍卫们严密的保卫实现监视的呢?钱骞的话分明在告诉瀛皓后宫中他到底存在多少纰漏?
无论钱骞所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是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竟然巧妙的抓住了瀛皓的心理,句句话直击重点,直指瀛皓的心病。他成功的在瞬间分散了瀛皓的注意力,不得不说钱骞的机智可见一斑。
瀛皓看向景夜,景夜的眼中同样露出了意外的神色。瀛皓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这就是我的八弟吗?不愧是我皇族血脉!
想从中探知到底朕知道多少,来确认自己的下一步动作吗?
瀛皓看着钱骞,从袖中抽出翡翠珠串把玩。景夜和文太傅在旁见此情景,眉头不自觉一跳。往日瀛皓只有在想什么大事或者情绪激动时,才会拿出翡翠珠串把玩,看来这回事情大条了。
当然景夜理解的大条,跟文太傅理解的大条根本不是一回事。因而景夜脸上浮现出的是隐隐的欣赏之意,而文太傅脸上浮现的则是担忧之色。舒青岚见景夜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神色,结合方才他的话,误以为是邀功得意之色。再看看文太傅一脸担忧之色尽显,心中咯噔一下,脸色刷白。
瀛皓摩挲着翡翠珠串一阵,慢悠悠地说了一句,“景夜,海棠馆近日如何?“
”一切如常。“景夜回答道。
瀛皓轻轻叹气,若有所指般道,“你说人心为什么总是不足,大逆不道之下能够自保已经是万幸,为何有人就是要逆天行之呢?你说,这是何必呢?蝼蚁之力妄图与大象抗衡,岂不是可笑之极吗?”
”是。“景夜顺着瀛皓的话风回应。
明显带有暗示性的话语,让帘子前的钱骞不禁一震,到底还是连累到了姑母令太贵妃了吗?
不小一瞬,钱骞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磕了个头,抬眼看向帘子内瀛皓道,”小人斗胆,愿以情报换心中之人平安,求皇上成全!“
在旁人已经看似死局的份上,钱骞还想力图斡旋吗?好!那就让朕看看你能做到哪个地步!
瀛皓眼中闪过意外,故意冷笑道,”尔有何资格与朕讲条件?况且区区一巡宫侍卫,能有何情报值得拿出来说?退一万步说,如若当真有这样的情报,尔得知了朕却不知道,岂不是说明尔有颠覆吾一朝之能耐,还能留你作何?留你想保的人作何?“
钱骞深吸一口气,道,”皇上派侍卫夜袭小人,如今又遣多名高手钳制,可见皇上已知小人身手上佳,由此可见小人有能够飞檐走壁而不被人察觉之能力;小人身份普通低微,巡宫侍卫接触人面广,游走于各宫之中皆不容易被察觉——此为探得情报基础。“
瀛皓道,”这等功夫,朕的探子同样可做到。“
钱骞摇头,”皇上暗部的密探自然也能飞檐走壁,可如若密探人数众多,偌大宫中要隐藏这等人只能有一个方法那便是每个人都有一个表面身份。”
说罢钱骞指了指景夜,“就如同景大人一般,表面是画院画官,实则是暗部要员。如若有表面身份,那么此人便会被职务所限制,不能连贯为之。”
瀛皓不为所动,道,“尔以为暗部真就如此简单?”
钱骞摇头,“非也,小人以为,暗部中必然也有潜伏在暗处之人。只是这样的人数必定不能多,人数若少,每个密探所得消息毕竟零散有限,综合起来需要的时间长,往往信息在辗转之间便会变化,如果没有及时追踪一些有心为之的力量便得到了隐藏的空隙。“
瀛皓看了看景夜,钱骞所言不假,暗部虽然监视宫廷但确实不是万能。其中最大的原因之一,便是表面身份的限制,还有信息传递机制之间的时间差。
钱骞最后微微耸肩道,“小人虽然只身一人,却行走与宫中,如觉察到异常可灵活追查,也可把自己隐藏于暗处。能够在暗部庞大的监控中拾遗,便也就是碰巧的运气了。”
瀛皓喝了一口茶,慢悠悠道,“即便如此,尔又怎能判断,尔手中所有便是朕心中所要呢?”
钱骞轻笑,“小人并不能确认,直到皇上您把小人带到这个房间。”
说罢,钱骞环视了一圈房间,指了指垂落在四周的厚帘子,说,“小人被蒙眼压入密道后,从时间来算,并未出宫。此处气味并没有很沉重的尘土味道,可见是常用的房间。而这样的房间却故作玄虚用厚重的帘子遮挡,可见皇上是担心如若除去了帘子,小人便能够知道身在何处。”
瀛皓挑眉,密室四周遮盖后帘子的目的,其实是为了不让灯光泄露,免得让此处暴露。钱骞能够观察入微,超出他的预料。
钱骞见瀛皓手中的珠串停止了动作,便知道自己押对了,“皇上如此谨慎处之,还暴露了景夜大人的身份,可见皇上对小人的处置不仅仅是因为先皇钦犯而已。如今朝内外虽看似一片平和,实则暗潮汹涌,皇上皇嗣单薄、翊纾殿下地位并未稳固。除去一个钦犯遗孤对皇上不见得有多大好处,但盘活前朝望族的残余力量,却对您百利而无一害。”
说罢,钱骞用力磕了三个头道,“皇上,我钱家世代忠良,无端惨遭陷害已是不幸。岱国江山,有钱家忠骨之汗马功劳,武将世家亦从来推举英武天子!小人不求皇上能为钱家翻案,只求您念在钱家曾经对岱国立下的功劳,保吾姑母安享晚年!”
瀛皓放下翡翠珠串,看向景夜,景夜眼中也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许之色。
文太傅在一旁亦不禁啧啧低声称赞,“临危不乱、观察入微、有勇有谋!面对绝境还能保持冷静、分析利弊,说服皇上立场巧妙、直切要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舒青岚一路听着,数次为他把心都提上了嗓子眼,对于钱骞的应对也心中顿感佩服。如若说自己往日与丽妃的斡旋是急智的话,那么跟钱骞的相比,那些不过是小孩子玩过家家!可越是心中对钱骞有了赞许,却越是为他的处境担忧。
如果说真元帝瀛皓只是知道了他钱骞是被先帝判了叛国罪而流放的钱国公一家的幼子,如今因了令太贵妃庇护的关系到了皇宫当差而已的话,如今钱骞已经顺利为自己赢得了安全的筹码。自古以来,忠孝两全,有勇有谋者向来得帝皇家的喜爱。而钱骞能力不俗,因了这个身份的把柄,如今急需人才的真元帝肯定会留住他。
可是,因为她,因为他们的相恋,事情却变成了另外一个走向。如今,哪怕瀛皓同意了保住令太贵妃的安全。但是,作为一个男人,谁能允许自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相恋并私奔呢?哪怕她只是瀛皓名义上的女人,这也已经狠狠打了他的脸了!
身为苍原敢作敢为的南征王嫡女,拥有如雄鹰般骄傲而不羁个性的舒青岚,自认为一生中从未有任何事情让她悔不当初。她不后悔与钱骞的相知相恋,她亦不后悔为了这段感情丢掉了性命。可舒青岚却从未如今日这般后悔因为自己与钱骞的相遇,连累了许多人。
如果没有遇到钱骞,也许自己不过就是在不甘中命丧冷宫。如果钱骞不是遇到了自己,也许他便在默默无闻中查出钱家遇害真相,一番挣扎后被令太贵妃劝出宫去,安安生生平静的过完下半辈子。如今,她舒青岚还是难逃一死,却还搭上了钱骞,还有曾经出手救过自己的令太贵妃的性命,甚至落英阁一众也性命堪忧!五内俱焚的愧疚感,让舒青岚浑身禁不住颤抖。
因舒青岚的异常反应,文太傅不禁转头看向舒青岚,低声道,“小主,您还好吧?”
舒青岚并未注意到文太傅的声音,只紧紧盯着帘子后的钱骞,泪水不受控制的在眼眶中打转。
“哈哈哈!”突然,瀛皓闻言放声大笑,提高声量道,“文爱卿!”
文太傅连忙拱手道,“臣在。”
瀛皓转头冲文太傅招招手,道,“文爱卿,既然挚友来了,不妨前去叙叙旧?”
文太傅愣了愣,看向景夜,景夜也微微点头暗示文太傅上前。文太傅不明所以,既然这是皇上吩咐,文太傅便只好从一侧的后帘子旁走了出来,沿着帘子的一边伸手拉起帘子,侧身走到了密室的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