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晚,火真别姬居住的别馆。赵盏坐在桌边,火真别姬坐在床上。赵盏道:“洛儿说你最近不思茶饭,说你有事找我。我见你稍有憔悴,却没有多么严重。以后别用这些伎俩来胁迫洛儿。洛儿心地善良,我可不是善良人。”火真别姬身子微微一颤。赵盏定是知道她的目的,赵盏说自己不是善良人,就是说给她听。一时间,火真别姬不知怎么开口,低头不语。赵盏道:“之前你一直规规矩矩,什么都不过问。赵晴到了南京城,她一定是找你了。”火真别姬轻声应了。赵盏冲门口道:“明日起,不,现在开始,不准赵晴四处走动。”洪昶在门口应了。火真别姬道:“官家,这不怪安国公主。赵晴是大宋公主,她不一样。”赵盏道:“就算她是大宋公主,嫁到了蒙古,就是蒙古人的媳妇。在蒙古被就宋军俘虏,理应是俘虏的待遇,没什么不一样。”火真别姬犹豫了下。“官家,当真要杀了蒙古人吗?”
她这么问,赵盏并不惊讶。火真别姬抬头看赵盏,更觉惊惧。赵盏不意外,显然是想到了她会这么问。八成赵盏早有这种想法。火真别姬颤抖的道:“一百万蒙古人,官家怎能,怎能如此残忍?”赵盏道:“自蒙古崛起,死在蒙古人刀下的无辜平民,加在一起远不止一百万。汉人常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有什么残忍?”火真别姬道:“官家,蒙古人杀戮很多人,却没杀戮,没杀戮多少宋人。”赵盏道:“蒙古劫掠中都城周围,劫掠东北路时,杀了很多汉人。”火真别姬道:“那时是金国统治北方,金国无能,官家为何将这仇怨算在蒙古人头上?”赵盏道:“大宋是以汉人为主的国家。蒙古人杀戮汉人,就是与大宋为敌。”火真别姬答不出话。赵盏道:“现在蒙古的贵族重臣哭天喊地,生怕大宋拿他们开刀。他们该当想到,他们杀人,就有被人杀的那天。因果报应,有什么冤枉?”
火真别姬抹了抹眼泪。“都说官家是仁慈君王。蒙古已经败了,您能不能抬抬手,您一句话,就能留下百万人的性命。蒙古人一定世世代代感激官家恩德。”赵盏道:“你的父汗铁木真还没捉到,赵晴跟你讲了吗?”火真别姬道:“讲了。”赵盏道:“没捉到铁木真,战争就没结束。该怎么处置,要等战争结束。”火真别姬道:“官家将所有蒙古人都集中看押在两座城市,不就是想要...”她停住不说。赵盏道:“我怎么做,你就别操心了。我从未说过什么。”火真别姬略微想想。没有别的可能。赵盏说不说都没有别的可能。蒙古人中,能打仗的男子都被杀被俘,老弱妇孺没有反抗的能力。如果赵盏没动杀心,大可允许蒙古人过平常的日子。为什么要集中看押?火真别姬不能等,她见赵盏一面太不容易。一旦错过这次的机会,旨意下达,就无可挽回了。
火真别姬道:“蒙古败了,官家不必斩尽杀绝。您杀了蒙古人,于您,于大宋能有什么好处?”赵盏道:“我来见你,不是给你的颜面,是给洛儿的颜面。你不知教训,还想与我谈国事。我劝你别不知好赖。”火真别姬道:“我敢和官家说这些,就做好了准备。只要能求得官家放过蒙古人,我死也甘愿。”赵盏道:“就怕你什么都求不得,还要将自己搭进去。”火真别姬道:“官家如果执意要杀蒙古人,我也是蒙古人,您连我一起杀了吧。”赵盏道:“你不用以此来威胁我,没有用。”火真别姬哽咽道:“官家,我不管怎样,我也是您的妃,哪怕不喜欢我,就不能给我降下一点儿皇恩吗?”赵盏道:“那不是一点皇恩,那是天大皇恩。”火真别姬想了想。“我在大宋居住学习很久,知道大宋看重亲戚辈分。我是官家的妻子,父汗就是官家的岳父,很多亲戚都与官家有关系。”赵盏道:“汉人也讲,别人怎么对待自己,自己就怎么对待别人。如果你的父汗将我当成女婿,他怎么会发兵攻打?是蒙古先打大宋,不是大宋先打蒙古。这你能分得清吧,是他先打我的。”火真别姬道:“但是蒙古没有占到便宜。”赵盏道:“按照你的意思,别人来打我,却被我反杀了,竟是我的错,那人没错了?”火真别姬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蒙古必定有错,可大宋没有损失了什么。”赵盏道:“这件事不是第一次说了。战争的错全在蒙古,和大宋损失与否没有关系。”火真别姬道:“我是想说,既然大宋没有损失,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们?”
赵盏道:“汉人也讲,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是大宋皇妃,就是大宋的人。你当以大宋的利益为重。你这般替蒙古人说话,用汉人的话说,叫做吃里扒外。”火真别姬道:“我生来就是蒙古人,替蒙古人说话,怎是吃里扒外?我忘记了身份,在蒙古人危在旦夕时坐视不理,才是吃里扒外。”赵盏苦笑。“我让你学习汉文化,最后是这个结果。”火真别姬道:“官家让我学习汉文化,教授我做人道理。我更应该站出来替蒙古人说话。”赵盏道:“也好。你说完了吗?”火真别姬道:“官家,求您抬抬手。”赵盏道:“战争还没结束。冬天要来了,铁木真带着一两千人,在北方草原无法生存。要是他能主动投降最好,不主动投降,就等着明年春天去寻找他的尸体。活见人死见尸,那时战争才结束。”火真别姬站起。“官家,那是我的亲生父亲。您,您要他死?”赵盏道:“我想让他出来投降。他自己想死,谁都拦不住。”火真别姬道:“父汗出来投降,能活吗?”赵盏道:“我刚讲了,到时候再说。”
赵盏盯着火真别姬看了一会儿。火真别姬心烦意乱,苦思说辞,根本没注意其他。赵盏道:“你长大了,到了可以成婚嫁人的年纪。正好今晚我来了,我就不走了。”火真别姬一愣。“你说什么?”赵盏道:“今晚我留下不走了。要你陪我。”火真别姬咬咬牙。“官家,我的族人日夜惊惧,我的父亲生死未卜,您却要让我陪着您睡觉。”赵盏问:“怎么?你不愿意?”火真别姬不答话。从前,哪怕是几天之前,她都愿意,做梦都想着。但此时此地,经过那些对话,她哪里还有丝毫情欲?赵盏这么做,分明是在侮辱她,将她当成了什么?女人最怕选错了人。她曾经坚信,蒙古公主和大宋皇帝本该是天作之合。她亲眼见过赵盏对洪雨洛的温柔体贴,她也想过上洪雨洛那样的日子。为什么偏偏对她这般冷落?是因为蒙古做下的错事,牵累了自己吗?大宋军队在战场上屡战屡胜,蒙古一败涂地。他什么都得到了,何必以侮辱自己来找补?火真别姬大感失望,到底是看错了人。她很想拒绝,又不能拒绝。蒙古战败,任人宰割,不管赵盏是不是有那样的想法,她如何不愿,都不敢得罪了赵盏。
赵盏又问:“你愿意吗?”火真别姬含泪答道:“我愿意。”赵盏不说话,静静的看着她。火真别姬犹豫了下,脱下外衣。赵盏仍是不说话。火真别姬只得将衣服都脱了去。赵盏还是不说话,就这么看着。看的火真别姬浑身冰冷,大觉委屈,时不时的抹抹眼泪。赵盏这才走上前,将她按倒在床上。火真别姬摇头闪躲,不让赵盏亲她的嘴。双手不敢用力挣扎,双脚乱蹬以示反抗。赵盏没能得手,却大笑了出来,不再强迫了。火真别姬不解,也不问。赵盏拽过被子为她盖上。火真别姬刚松了口气,赵盏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火真别姬不情愿,又躲闪不开,侧头不让赵盏亲嘴。赵盏不亲她的嘴,亲她的耳朵。火真别姬只觉浑身酥麻,承受不住。转头不让赵盏亲耳朵,赵盏就亲她的嘴。如此闹了一会儿,纵然火真别姬心情不佳,仍是呼吸急促,面颊绯红,越来越无力抵抗了。赵盏笑道:“我还治不住你个小丫头了?”他从火真别姬身上下来,平躺在床上。“你们这些人,总是胡乱猜度。那些蒙古贵族身在其中,难免慌乱。你是大宋皇妃,身处其外,难道想不到?”
火真别姬平静了些,问:“想到什么?”赵盏问:“我为什么要将所有蒙古人都集中在察干乌拉和斡难河王庭?”火真别姬问:“不是因为官家想要杀人?”赵盏摇摇头。火真别姬眼里光芒一闪。忙问:“那是什么?”赵盏道:“跟你说了,怕你嘴不严。”火真别姬道:“我保证不与旁人讲。”赵盏问:“你能保证?”火真别姬侧过身。“官家,我发誓不与旁人讲。”赵盏道:“那可说好了。你要是与旁人说了,我就真要杀人了。”火真别姬道:“说好了。”赵盏道:“那好,我就信你。”他接着道:“我要是想杀人,早就可以杀了,何必等到现在?”火真别姬想了想,有些道理。她问:“是为了什么?”赵盏道:“我想让铁木真主动出来投降。在他们看来,我将蒙古人集中看押,就是要杀人。铁木真是蒙古可汗,是草原英雄,不会为了苟活,眼睁睁的看着蒙古人被杀。何况,他不出来投降,就一定会被冻死在雪地里。我不想让他死,我要逼迫他出来。”火真别姬听赵盏说不想铁木真死,她大喜,掀开被子要给赵盏盖住,赵盏推开被子。“我不冷。”火真别姬还是往前凑凑。“官家,你接着说。”
赵盏问:“还说什么?”火真别姬问:“要是父汗不肯出来,怎么办?”赵盏道:“那我就没有办法了。指出了活命的路,他不想活,能怎么办?”火真别姬显得失落。赵盏道:“铁木真定不愿屈服,他一定有面对死亡的勇气。但他也必须承担起可汗的责任。他不出来投降,大宋就要杀死他的妻儿,杀死所有蒙古人,他会怎么选择?”火真别姬道:“如果父汗出来投降,您怎么对待他?”赵盏道:“保证他的尊严,以礼相待。”火真别姬望着赵盏,伸出手摸摸赵盏的脸。“官家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我刚刚还暗中责怪了你。”赵盏道:“怕你乱说。见你这可怜模样,我也不想你整日煎熬,索性都告诉你。但你要懂得其中干系,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不是损害了我大宋的利益,而是关乎了你父亲的生死。对外,大宋就是有意杀害蒙古人,这点不会改变。如果今晚的对话传出去了,铁木真认为大宋不会为难蒙古人,他就不会出来投降。他熬不过北方的严冬。”火真别姬道:“我懂得。”
火真别姬刚对赵盏很是失望,现在又对赵盏格外喜欢,比从前更加喜欢。心情的大落大起,大悲大喜,使那种喜欢变得无比强烈。她半起身,伏在赵盏身上。赵盏道:“铁木真如果出来投降,我也不会马上释放蒙古人。你什么都别掺和,明白了吗?”火真别姬问:“官家成功逼迫父汗出来投降,为什么还不释放蒙古人?”赵盏道:“我想要给个天大的人情。你是大宋皇妃,这辈子跟在我身边,不需要这个人情。”火真别姬问:“这天大的人情是要给谁?”赵盏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火真别姬道:“我便不问了。”她问:“官家,我什么时候能随你入宫?”赵盏道:“蒙古的事解决了,就带你入宫。明早我走后,很长时间不会来。你好好等待即可。”火真别姬去解赵盏的腰带。“官家,你明早晚些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