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慕垂下头,殿内寂静无声,楚惊棠感觉背起都被冷汗殷湿了,他自小便常来见这个舅舅,对他的过往自然也略知一些。更何况曾经大皇子中毒昏迷时,母亲还与这个舅舅大吵一架,其中更透露过些。
楚慕对上允诺的眼睛,那眼底已不再平静,好似翻涌了滔天巨浪,“不知陛下想要如何”。
允诺漾开一抹笑意,“父君,朕哪有那么多想法呢?先皇崩逝,您缠绵病榻,朕与惊棠照顾了这么久,你也该痊愈了不是”。
楚慕抿唇,让他这个先凤君活着的原因是什么?绝不可能是因为孝顺,他盯着允诺的笑脸,仿佛有一张铺天大网在等着他。
允诺又道,“还有朕那个小皇弟,也该昭告天下了”。
楚惊棠捂住自己的嘴,好险便喊出了声,楚慕更是一脸的惊恐,他摇着头,眉头深锁,“你疯了?你竟然……竟然要让那个孩子……”楚慕是真的觉得允诺疯了,“皇室血统岂容混淆”他冲着她大吼。
允诺不耐地捂了下耳朵,不再看他站起身往外走,楚慕想下榻去追。人却在桌边站定,依旧笑盈盈的开口,“太上君痊愈,悉心照顾先皇遗腹子,朕便在楚家嫡支里选一个人任太傅,做丞相备选,当然这个人也可以由你来选”,她回身对上楚慕“是纠结什么血脉亲情,还是保住你楚稼百年门楣,不会太难选吧”。
楚慕跪趴在榻边,双目充血望着允诺,“你到底想用这个孩子做什么?”
允诺嗤笑冷冷的说了一句,“谢父君赐我金丝软甲”,话落便甩袖离开。站在殿中央的楚惊棠,一边心疼舅父,一边又怕陛下生气,两边踟蹰了一会儿,便去追允诺。刚刚踏出殿门,允诺头也没回的吩咐道,“凤君还是留下来照顾太上君吧”。楚惊棠的脚步骤然停顿,只能看着陛下的队伍慢慢消失。他回身看向刚刚未关严的殿门,陛下哪里是让他照顾太上君,分明是想留他在此劝说,楚家女若无人身居高位,他这个凤君也只能有名无实的在后宫中苟且度日,若是想有可依仗的母族,说话的底气,震慑后宫的实力,便要用自己的舅舅去换。
楚惊棠在院中站了许久,才带着自己的小厮去烧热水,想想也是可悲,哪怕只是在家中做少爷的时候,身边也有簇拥着的佣人。如今贵为凤君,能任由他随意差遣的却只有这个陪嫁的小厮了。
楚惊棠给楚慕沏了新茶,伺候人梳洗,命小厮去御膳房盯着做了几个小菜回来,全程没有提及刚刚允诺与他舅舅的谈话,就连小厮告诉他,陛下今夜又宠幸了一个户部小官家的儿子,他也是笑着冲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乐颠颠的去给楚慕铺床去了。
楚慕坐在桌边优雅的进食,时不时看一眼榻边忙碌的身影,楚惊棠是楚烟最小的儿子,如今也不满20岁,他跟自己一样都选了不受宠的皇女,可不同的是,当年自己有姐姐撑腰,而,如今只能自己孤独前行,活得谨小慎微。
入睡前,楚惊棠起身给楚慕放下床幔,榻上的人突然开口,“小棠,你姐姐平日待你如何?”
楚惊棠一顿,随即笑道,“大姐在鸿胪寺供职,平日总板着张脸,但也真的疼我,二姐嘛”楚惊棠挠挠头,“这不是刚刚回京述职吗?在西大营做参将,平日也见不到几面,对我倒是不错,就是……当兵的缘故,凶了些。”
楚慕淡淡的开口,“凶点好,凶点不受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