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和爱人，他不希望唐安安面对这个无厘头的选择题，所以，他并没有开口询问唐安安的打算。
不多时，蓉姨招呼着吃饭，大家就各自坐到了位置上，动筷子吃起饭来。
“哥哥，这个好吃。”孙亦初夹着鸡腿递到了唐亦荷碗里，唐亦荷莞尔，刚想说什么，兜里的手机就振动了起来。
他神色不变，掏出手机一看，面上的冷静有了片刻松动。
是精神病院的院长打来的。
这本没有什么，可是他亲口让院长帮忙照顾童童，那这个电话，会不会是那个童童出什么事了？
“你们先吃，我去接个电话。”他垂眸想了片刻，起身离席去了后园。
孙亦初的视线跟着他消失在远处，忽然回头看了一眼那只鸡腿。他咬了咬唇，夹起鸡腿泄愤似的丢进了垃圾桶。
唐乐乐见状欲言又止，到底没开口。
孙亦初扭头看向后园的方向，没再动筷子。他的思绪渐渐飘远，试图去听听唐亦荷在说什么，又是被谁的电话打扰。
“快吃，一会儿哥哥回来看到你还没吃完，该不带你出去玩了。”唐安安勾唇一笑，起身给他盛了一些蛋羹，“快尝尝，不然一会儿乐乐可要吃完了。”
“是啊，哥哥接完电话就回来了，别担心。”唐乐乐适时开口。
厉澄紧随其后，道：“是啊，一会儿哥哥看到你没吃饭，要生你的气的。”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总算拉回了孙亦初的神志。他再次动筷子之时，他们才停下了喋喋不休的唠叨。
——后园。
唐亦荷站在兔窝前，听着那头说着什么，他顿时有些不解，询问道：“他要见我？见我做什么？”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他一直念叨你，说你没有给他买棒棒糖，说什么也不愿意吃药，你要不过来哄哄？”
电话那头依稀能听见童童的哭喊声，若是平时，唐亦荷可能会去。可是现在，孙亦初不喜欢这个童童，要是自己再跑去照顾他，恐怕孙亦初这边情况会更复杂。
“我过不去，你们以前是怎么做的就怎么做，怎么会没办法？”唐亦荷揉了揉眉心，无奈的准备挂断电话。
那头许是知道他的情况，也不再强求，只是童童依然哭着闹着要找他，这让他一时进退两难。
本就是一时的心善，可如今他过不去，也走不开。
“唐总，要不您把您弟弟也带上？您弟弟应该不是那种讲不听的人，他见到童童，说不定就同意您过来帮忙了。”
唐亦荷叹了口气，“他能同意就怪了……你们先试着解决，我一会儿问问他吧，先挂了。”
“哎，好。”
电话挂断，唐亦荷重新坐回餐桌。饭菜还是刚刚的饭菜，可现在的气氛奇怪了许多，大家都不说话，而孙亦初低头看着碗，谁都没开口。
一顿饭不尴不尬的吃完后，唐亦荷将孙亦初拉上了楼。
书房内，唐亦荷和孙亦初面对面站着，可孙亦初视线却没落在他身上，反而直勾勾望着窗外的天空。
“亦初，童童出事了，哥哥要过去一趟……”他只是稍微提到，就见孙亦初扭头就朝门外走，唐亦荷心下一惊，急忙拦住他，“别走别走，你听哥哥说完好不好？”
“随便你，你爱去就去，和我有什么关系？”孙亦初看着他，淡淡道：“你好心，你可怜他，是我活该，我遇不到你这样的好心人，活该被当成疯子被关起来！！”
他表情淡淡，可说出口的话却像刀子一般一下一下扎着唐亦荷的心。
“宝宝，哥哥不是这个意思。”唐亦荷解释道，“是哥哥答应了他，要给他买东西，可是哥哥失约了，所以他今天犯病一直在找我，哥哥得去一趟……哥哥想问问你，你愿不愿意和哥哥一起去？”
“我去做什么？看你们和睦相处？别搞笑了，我不去，死都不去！你敢去我就死给你看！”他红着眸子，就那样和唐亦荷对视着，气氛瞬间降到冰点，二人谁都没再开口。
孙亦初这样的反应是在唐亦荷意料之中的，可真的听到这些话，他心里依然不好受。越是在意的人，越是知道怎么用一句话伤人。
“……亦初，他才二十一岁，可他已经在精神病院住了四年多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唐亦荷看着他，沉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他，我就去看他一眼，让他乖乖把药吃了我就走，我保证，好不好？”
“他没有家人吗？！没有朋友吗？！为什么要你去假好心？！为什么要我的哥哥去照顾别人？！！”孙亦初只要一想到那个人在唐亦荷心里已经有了位置，他就控制不住想要发火，他控制不住，也不想控制了。
“亦初……”
“是，他的确比我好，你喜欢他也正常，那你去吧。”他转身就要走，可下一秒，他被唐亦荷一把扯进了怀里。
“亦初，哥哥不是这个意思，不是喜欢他。”唐亦荷咬了咬牙，低声道：“我只是心疼，他和你年纪差不多大，和你生了一样的病。我每次看到他，我都在想，那个时候的你，是不是也和他一样无助，是不是也和他一样难过了只会自己蒙在被子里哭……我每每想到，我都忍不住的想保护他。”
“宝宝，他没有家人了，一个都没有了……他今年才二十一岁，可是却活不了多久了。”
孙亦初愣愣的由他抱，闻言有一瞬间的怔愣。他难以置信的抬眸，喃喃道，“什么意思？”
“他活不了多久了，今天体检查出来的，急性白血病……宝宝，哥哥只是想去看他一眼，看完我就走，好不好？”唐亦荷垂眸看着他，温声道：“我们亦初一直都是个很善良的人，对不对？我们去看看他，等他把药吃了我们就回来，好吗？”
白血病……
和阿然一样的病……
孙亦初忽然觉得自己太过奇怪，明明出门是唐亦荷的自由，可他却用死来抵抗。
明明是唐亦荷先答应了那个人，失约十有八九也是因为自己……
“二十一岁……”他低声喃喃，“比阿然还要小一岁……”
唐亦荷嗯了一声，轻声道：“我们就去看他一眼，好不好？”
“哥哥，治不好了吗？他治不好吗？为什么他会得这样的病……阿然……阿然也是这个病……”孙亦初回神，拉着唐亦荷就朝外走，口中喃喃自语着快点，再快一点。
半小时后，二人抵达精神病院。
唐亦荷一下车就被孙亦初扯着走了进去，他急忙锁上车，抬脚跟上以免跌倒。
“哎呦，您可算是来了，童童一直吵着要找您！”护士一见他来了，急忙拿了几根棒棒糖塞进他手中，随后推着他走进了病房。
孙亦初被拦在门外，他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的情况。
童童被医生和护士困在角落里，而他手里捏着一个玩偶。那玩偶已经很脏了，早已失去了毛茸茸的模样，变得灰旧破败。
“走开！！我不要你们！！我要哥哥！！！我的棒棒糖不见了！！！”
他嘶吼着，和曾经的他一模一样。
孙亦初忽然就愣住了。
不怪唐亦荷心软，实在是这个人和自己曾经的遭遇太过相似。他抿紧了唇，终是无法继续看下去，他转身朝外面走去。
一路上，他看见了许多花草，也看到了许多在护士们视线范围内活动的病人。他们个个抱着自己的兔子，在草地上肆意欢笑着。
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可这些，是爱语没有的。
爱语有的，只有永远吃不饱的三餐，永远睡不好的夜晚，永远盖不暖的棉被，像个永远看不见希望的囚笼。
而这里，有花，有草，有阳光，有欢笑，有可以饲养的宠物，有真心对待他们的工作人员。
为什么我没有呢？
是啊，为什么我没有呢……
为什么单单是我没有呢……
他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花香的空气，坐在了一边的木秋千上。这秋千很是简陋，不过是两根粗麻绳和一块木板拼凑而成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东西，也曾经是他无比渴望的。
不，或许他渴望的不是秋千，而是那个秋千代表的含义。是爱，是关心，是哥哥，是家人……
是他不曾拥有，渴望至今的。
“哥哥……”
谁？
他猛地扭头看去，就见一个同样抱着玩偶的小姑娘站在他面前，手指指着他屁股底下的秋千。
“哥哥，可以给遥遥玩一下下吗？”她冲孙亦初笑了笑，看上去与常人无异，可孙亦初没敢和她交流。
在这种地方，越是正常的人，越不正常。
“哥哥？”遥遥见他起身离开，急忙伸手拉住他，轻声道：“哥哥要是想继续玩的话，遥遥可以排队的。姐姐说排队才是乖孩子，遥遥要当乖孩子。”
“我不玩了，你去玩吧。”孙亦初微微用力挥开她的手，准备离开。
遥遥歪着脑袋瞧着他，忽然扬唇笑了笑，道：“然哥哥！”
孙亦初微微瞪大了眼睛，有些吃惊的瞧着她，“你认识我？”
她摇了摇头，抬手指着病房的方向，笑道：“是童童哥哥说的，你是然哥哥，是唐哥哥的弟弟，对不对？”
唐……
哥哥……
孙亦初垂眸看着她，难道这个哥哥，在她们心里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吗？
比自己大，所以都叫哥哥吗？
那自己为什么要那么生气呢？
不过一个称呼……
不，他只能是我的哥哥。
“然哥哥，童童哥哥是不是生病了呀？”遥遥看着他，忽然把手里破旧的玩偶塞进了他怀里，喃喃着，说：“哥哥不开心，送给哥哥。”
“谢谢，我不要。”孙亦初把玩偶还给她，抬眸看着病房的方向，轻声道：“他活不了多久了……”
“啊？为什么呀？童童哥哥说了要带遥遥去动物园的，怎么会呢……姐姐说他明明要好起来了呀！是不是因为唐哥哥失约了，没有来了，所以他不高兴了，不想好了？”遥遥皱着眉头，“可是唐哥哥来了呀，童童哥哥为什么还是不高兴？”
失约了……
是因为自己吗？
因为自己不愿意让他来，所以他才生病了吗？
灾星……
他忽然觉得好累，似乎从一开始，他就是个灾星。
如果没有他，苏然不会死。
如果没有他，小柒不会死。
如果没有他，傅慈不会死。
如果没有他，爱杰罗不会死。
如果……
如果没有我，该有多好啊。
“哥哥，哥哥，我们去找童童哥哥好不好？童童哥哥知道你来了，肯定会很开心的。”遥遥一蹦一跳的牵着他朝病房走去，他们回来时，童童已经冷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