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河与青龙七宿一战后的转天。
大晋灵察司汴梁分部内气氛一片压抑。
虽然大家明面上谁也没有讨论,但其实都心知肚明的是,这恰恰是风雨来临前的征兆罢了。
终于,还是有人在忍耐了一会之后,实在是憋不住了,便用胳膊肘轻轻向旁边顶了一顶。
“头儿,听说了嘛?”
对面闻言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说这事还真让崔哥给说中了嘿,原来这次请的朝廷高手那可是青龙七宿啊,这下事情真闹大了!”
男孩的声线十分青涩,而且其中还带着一丝难以压抑的兴奋,显然是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职场新人。
所以,这样的态度,自然而然的也就招来了前辈的反感。
“你知道个屁!”
对面刻意压低了声音喝骂道。
“你以为星宿出手,这次的事情就解决了?”
“那不然呢?”
年轻人的声音里满是疑惑,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次事件的严重性。
“实话告诉你,这次就连星宫已经大成星宿大人们也败了,之所以你不知道,那是因为上面一直封锁了消息。”
“什么!?”
面对这样的一个结果,年轻的新人显然一时无法接受,因为在他的认知里,这还是朝廷派出的高手首次出现吃瘪的情况。
“那对面肯定也是很多人吧,因为我听说在这次的危害等级预测书上,竟然连司长都盖章了,这可是从没有过的先例。”
“这次司长确实盖章了不假,而且请来的也是青龙帐下的全部星宿。
足能称得上是意外的强援了,可最终还是敌不过对面的那个人。”
“头儿......”
年轻人咽下了一口口水,这才惴惴不安地问道:“难道对面就一个人,在把星宿们大人们都打败之后,还就那么拍拍屁股走了!?”
“是啊,本来司长他们还想抓活的呢,毕竟一个能在灵察司眼皮子底下活动了十几年的上三境可并不多见。
但没想到的是,这下不仅活的没抓到,反而付出的代价倒是不小,甚至有几个受伤的星宿现在还在医馆里躺着呢。”
“怎么会这样?”
听到这个结果之后,年轻人的状态瞬时也萎靡了下去,不再有刚才那样的活力。
还是过了一会之后,他这才不死心地追问道:“既然星宿大人们如此奋战,那对面的那位肯定也不好受吧?
“很遗憾,你又猜错了,这次不光是那个上三境没有留住,就连他那两个身世成谜的弟子也被他一并带走了,总之现场简直是一地鸡毛。”
听到上司这样的信息之后,那原本还有些倔强的新人终于失去了眼神中最后的光彩,并一下瘫坐在了椅子上面,再也不发一言。
不过就在这时,之前那一直表情严肃的前辈却给他带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好消息。
“但是事情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在这次事件过后,至少还有一个好消息是值得庆祝的。”
“您指的是?”
“敌意啊,虽然和崔哥之前预测的一样,这个神秘的上三境果然是神通广大。
可是他好像对朝廷的人并没有什么敌意,就算在他力挫青龙七宿之后也是一样。
当时他明明可以出手彻底了结七人的,可他却并没有那样做。
甚至反而出手将一位重伤星宿的命给保了下来,这都很能说明问题了!”
“真的嘛,头儿,那太好了呀,我们赶紧把这个消息整理一下,让后给上级机关传送过去吧!”
“那倒不用了。”
“诶,为啥?”
面对这样的问题,对面没有回答,而是用了一种近乎于看向白痴的眼光望向了他。
“怎么了头儿,我......我说错话了?”
“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你也不动脑子想一想,现在这事闹的这么大,难道还用得着你这个小虾米往上汇报吗?”
说到这里,男入也是没忍住叹了一口气,随后才扭过头来,在用食指朝上指了两下之后,这才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这个时间点,此事恐怕早已上达天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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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晋,长安城,未央宫。
在结束了一早的朝会之后,作为大晋降妖司的指挥使,刘策的心情本来是不错的。
毕竟近些年来,在陛下宵衣旰食,夙兴夜寐的治理之下,朝廷内外早已是四海承平的状态。
就算偶有那不开眼的蟊贼胆敢兴风作浪,但在各地官府的镇压之下,也根本翻不起多大的浪花。
甚至说,就连十几年前的那场灾难带给帝国的疮痍,也在这位人皇的治理之下开始慢慢恢复了起来。
只可惜,这样美好的局面,如果再没有“那群人”存在的话,便真的能称得上是盛世了。
一想到这里,刘策的心里就是一股无名火,他不禁在心里暗暗咒骂道:
“这些没娘的狗杂种,天天就知道在背后玩阴的,如果没有你们,天下早就太平了。
陛下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天天如此劳累了,早晚有一天我非得亲手宰了你们!”
不过正当刘策在心中暗暗发怒的时候,他的耳后忽然便响起了一道尖锐的嗓音。
“哎呀,刘大人,我的刘大人啊,您可真是大步如飞呐,您慢点走,咱家都喊了您一路了。”
此人的声调如此特殊,所以刘策不用猜都知道来人是谁。
只见他连忙停下了自己脚下的步伐,并转过身来拱手问候道:“王公公早,您刚才是找我呢?”
“可不是嘛,哎呦,你可真是让我一路好赶啊。”
这个一路追赶刘策的人,面部光洁无须,甚至皮肤也比一般的男人要白皙柔嫩上不少。
显然和刘策刚才的猜测一样,这位喊住他的人,还真是当朝司礼监的掌印太监,王耀庭。
只不过这个辈分极高,平时从不轻易露面的王公公现在为了追他,也是弄得气喘吁吁,十分的狼狈。
对于这个人,刘策并不反感,甚至还有几份钦佩的意思。
并不是因为其位高权重,而是因为王公公虽乃阉人,但为人处世却向来光明坦荡,从不干那欺主乱政,残害忠良之举。
甚至在某些耿直的臣子直言不讳,触怒龙威的时候,他也曾多次出手照拂,从中打个圆场。
所以不光是刘策,朝堂上下的很多人,其实都对王公公敬仰三分。
就比如现在,在看到王公公确实累的不行了之后,刘策便赶忙上前,替其捋了捋胸前后,并问道:
“公公您想找我,让手底下的儿孙们跑一趟不就行了,怎么还得亲自出马啊,这可让我如何自处。”
“哎呀,我的刘大人您是有所不知啊,今天天还不亮的时候,陛下就给了咱家一道口谕。
指名让我散了朝会就带您过去找他呢,我是腿脚不太利索了,可那也不能误了陛下的事不是,闲话少说,您跟我走吧!”
刘策闻言哪敢怠慢,只不过在他和王公公一起赶路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向其打听道:
“公公,陛下在这个时间找我,什么事啊这么特殊,有什么情况刚才朝会上说不就完了吗?”
“这个咱家就不方便多说了,反正一会到了地方也都是您的老熟人,您自己一问不就知道了。”
“我的老熟人?”
刘策闻言先是一愣,因为其自身职务特殊的原因,所以在这偌大的朝堂之上,其实他是并没有多少至交好友的。
就算唯一有的那么几个,那关系也真是一言难尽......
“我们到了。”
二人说话间,在一通左拐右拐,并被数次验明了正身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雍和居?我们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在看清周边的环境之后,刘策不禁有些意外,所以他下意识地便把这处房屋的名字给念了出来。
“王公公,您没带错路吧,陛下不是要找我议事嘛,咱们怎么到这来了?”
其实这件事还真不怪刘策当下如此吃惊,因为对于他们这种朝廷重臣来说,陛下个人的生活习惯,那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就比如,以当朝皇帝的脾气,就算是散了朝会之后,还有一些个别的事情要找臣子进行商议,那也一般是在文华殿,或者武英殿来进行的。
所以,从来还没听说有哪位臣子是在这里完成陛下的召见的。
毕竟,这雍和居虽然不大,可恰恰是帝王日常起居经常呆的地方,只凭此一点私密性便无需多言。
如果说有一件事,非得拿到这里才能说的话,那用屁股想也能知道其重要性了。
“错肯定是错不了的,咱家打小时候进了宫,就一直在这附近当差。”
老太监说着,便一脸微笑地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对于这个举动,刘策瞬间秒懂,他很清楚地意识到,接下来的这段路,只能是他自己走进去了。
想到这里,在一扫之前胸中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后,他这才整了整衣襟,并迈着雄健的步伐开始朝屋内走了过去。
当他走到这处小小的宫殿附近的时候,虽然还没有露面,但只听墙内还是有人高声喊道:
“宣,降妖司指挥使,刘策觐见!”
虽然这声指引的音量不小,但是此时的刘策显然已经心无旁骛了。
只是当他稳稳地走进屋内,并行完跪拜礼之后,他并没有急着抬起头来。
因为他知道,陛下之所以选择在这个地方召见他,那就一定有陛下的理由。
果不其然,虽然他已经在地上跪了有一会了,可他的面前依旧没有传出任何的声响。
又等了一会之后,不知是屋内的谁提醒了一句:“陛下,刘大人到了......”
之后,对面这才响起了一声略显疲倦的嗓音。
“好,给士发(刘策的字)看座吧,然后你们谁把手里的资料也给他来一份,让他先看看。”
在谢过皇帝的恩赐之后,刘策这才虚坐在了屋内的一角。
也是在这时,通过刚才的匆匆一瞥,他这才发现,虽然屋内的空间不大,但是此刻除了皇帝本人之外,竟已是座无虚席的状态。
看到这一幕,刘策心中一惊,不禁暗暗感叹道:
“陛下今日既然叫我过来议事,那么兵部和枢密院的人在场倒也不稀奇。
可除此之外怎么连刑部和大理寺的人也在呢?
甚至陛下旁边还坐着灵察司和钦天监的人,这是什么奇怪的阵仗,莫非最近天有异象?”
怀着这样的疑问,刘策不再犹豫,他一下子便展开了手中的密报,并且不出他所料,这果然是一封几百里加急送过来的三焰秘令。
都说军情如火,向来十万紧急,大晋自然也是如此。
而且为了区分军情的紧急程度,在所有被秘密送来的文件上,还都被刻上了一到三枚不等的火焰纹章。
现在既然刘策手上的这道密令刻有三枚纹章,那便说明其本身的紧急程度也是最高的那一档。
不过这三焰秘令虽然稀少,但平日里总归还是能看见的。
可像今天这般,在皇上的起居之处,竟然一口气聚集了这么多的朝廷重臣,这种场合,刘策还是头一次遇见。
“真邪了门了,在座的大人物里面,有几位甚至官阶比我都高,难道这次的事情连他们都解决不了嘛?”
想到这里,刘策终于扫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密报。
当然了,这次的密报也是当真没有让人失望,虽然只是草草的一眼,可他接下来的目光却彻底被其中的内容给吸引了进去。
“一个从未在灵察司备案过的神秘上三境......两个疑似妖兽后裔的孩子......还有一块来历不明的水系至宝......甚至最后还力挫青龙七宿并凭空消失......”
这密令中的叙事虽然十分简便,可刘策读着读着却还是皱起了眉头。
这一回,饶是他城府颇深,可在看完这手中的密令之后,却还是不由在心里感叹道:
“我说陛下为什么要叫这么多人来呢,因为这下真的麻烦了。
虽然那密令中的每一件事,其实都不算太大,但这次邪乎就邪乎在所有的这一切,都在把事情往十五年前的那场浩劫上推啊!”
“好了,想必诸位也都看过了手中的资料,这是昨夜汴梁灵察司十万火急送过来的密报。
朕其实也没比你们早知道多少,既然都看过了,那便说说各自的看法吧。”
在看过群臣的表情之后,龙椅上的男人不动声色地问道。
“陛下,臣以为......”
首先开口的,是大晋枢密院的枢密使杨兴,同时也是朝廷中出了名的鸽派。
“此次汴梁事件虽然看似疑点颇多,且错综复杂,但究其根源的话,不难看出,最终的疑点还是要落在那神秘的上三境之上。
故而我们现在不必急于一时,对面在暗处蛰伏了那么多年,现在既然敢主动暴露在朝廷的视野之下,那么接下来就肯定还会有动作才是。
我们现在只需要积蓄好自身的力量,到时就算情况有变,也足能以万钧之势应对妥当了。”
杨兴话音刚落,皇上还没说什么,但刘策这边却马上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原因无他,作为武人集团的代表之一,他在从政之初的时候便一直和杨兴政见相左。
后来随着二人的职位水涨船高,这些年来他们的对立情况也是愈发严重,甚至现在早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与鸽派的枢密院不同,刘策所在的降妖司其实和兵部差不多,都是鹰派的坚实阵地。
所以,每逢遇到类似事件的时候,由于立场不同,再加上一些过往的新仇旧恨,这两个部门便往往都会吵的不可开交。
“哼,枢密院这帮饭桶成天就知道拖拖拖,什么事都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