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吃得腮帮子鼓起来,活像只贪吃的仓鼠,几颗枣糖蜜饯下肚,甜津津的糖意缓解了药的苦味。
苏潋月将那几颗小白在屋里捡到的冬枣洗净,拿着把精巧的匕首剖开表皮剔去枣核,奶白枣肉宛若含苞玉莲在他指尖绽放。
小白刚靠到他身边,就被塞了一块处理好的冬枣。
她吃东西不快不慢,但比不上苏潋月剔枣核的速度,不过半晌,一小碗剔好的枣肉就端到她面前,晶莹雪润得像一朵朵白色花朵。
小白低着头安安静静得吃起来。
她的身影浸润在窗格里透出的朦胧光影下,身上穿的是苏潋月几年前的衣衫。但仍是大了,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单薄削瘦,底下空落落的,走几步就漏风,苏潋月便将发带束在她细瘦的腰间,更显纤柔。
小白微红湿润的嘴巴沾着枣汁,皮肤细白透亮,轮廓柔柔的,毫无防备地垂着脑袋,露出一截纤细柔弱的后颈。
苏潋月搭在桌台上的手骨节分明,却是失了血色的白,透着股病态,他看着面前温顺乖巧的“驯鹿”,指尖末端的位置动了动,指腹摩挲打磨圆润的桌角,似乎在感受细腻光滑的瓷玉。
但,这样的瓷器太脆弱了。
轻轻一碰就会碎掉,裂成数片丑陋嶙峋的残次品,映出割裂的模糊人脸,再也拼不成原本的样貌。
要用质地绵软的绸缎将这个漂亮脆弱的瓷器完完整整地包起来,不遗漏任何一角,也不叫旁人窥得其半分模样。
小白的病到第六日才彻底好全,乌黑柔顺的黑发变成一绺绺儿的毛草团,她摸摸脑袋,掌心都有了股怪味。
苏潋月让人弄了几盆热水放到屋外,再端进来给她洗头。
小白弯着脊背坐在板凳里,脖子上垫了条干毛巾,汩汩热水从湿发流淌而下,鼻间萦绕皂角香气,仿佛有双柔腻的手温柔地触摸按摩着敏感的头皮,让她舒适得眯起眼昏昏欲睡。
修长漂亮的手指嵌入潮湿发间,动作不疾不徐,极有耐心地梳透每一缕发。
小白困顿地眨了眨眼,一滴水顺着额头滴入眼角,刺得她猛然闭上眼,反复开合好几次,直到温凉指腹碾上她微微泛红的眼尾,“闭好眼睛。”
小白乖乖闭上眼,刺痛的灼热感奇怪地缓解不少。
她的头发并不长,洗好后就坐在暖炉边上烘干,潮潮的热气挥发自然清香,白嫩的小脸在火光映照下仿若浸了奶白莹玉,许是有些热,鼻尖凝出一层湿漉漉的水珠。
苏潋月靠在窗前小榻上,窗缝敞开些许,红日西斜山峦重叠,佝偻残阳映着窗纸,明昧间化作一张铺开的山河画卷,在他冶丽的眉眼间历历淌过。
长风吹开窗户,细碎飘雪落进屋内,苏潋月偏过头,长睫染着霜雪,侧影笼上浅淡白辉,像只雪白朦胧的蝴蝶,下一刻就会消失。
“落雪了,要吃梅花糕吗?”
他的嗓音融入扑簌簌的小雪中,似飞鸥消弭在荒芜寒夜再无声息。
小白怔怔地望着苏潋月,缓缓点头,忽然感觉胸口涩涩的,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冲出来,一颗跳动的柔软心脏被揉来捏去,团成干瘪瘪的压缩物。
她抓不住那只飞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