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莠进来时,知安还在打着电话。
她一眼瞥见地上的照片,弯腰捡起,打量片刻,然后出声道:“回来的路上我提前派了人去渔村,最快今晚就能到”。
“这张照片......我会让人调查地址和时间”
郑莠没有多问,在看到这张照片时思绪百转千回,几息间便理顺了。
谁也没想到,救下知安的会是故人。
且是一位身份不明的故人。
那既是故人,为何不与她相认呢?
郑莠并不脸盲,相反对见过一次的人就能留下印象,因此在看见照片上女人的一瞬间就能想起那夜海边陪在知安身旁的老人,虽已年迈,脸有旧疤,但瑕不掩瑜,依稀能辨出年轻时的风采。
整个下午,郑莠都待在这个房间,偶尔会接几个电话,眉间压着烦躁,“找不到就继续找,不要和我说没用的废话”。
挂了电话,她开始揉眉心,重重挤压着,吐出一口长气,手指下意识地剐蹭放在兜里的烟盒,却是没拿出来。
临近傍晚时分,夕阳笼罩,窗沿被刻画出沧桑迟暮的痕迹,衬着斑驳落影,像被风雨侵蚀千年的岩石。
佣人敲门询问是否要用晚餐,两人都没吃饭的心思,郑莠摆了摆手示意佣人退下,随后又像想到什么,看了眼坐在沙发里不知何时放下手机已静默许久的知安,将佣人招来吩咐半小时后端一碗红枣粥上楼。
她少吃一顿是没什么问题,不过知安看起来着实过于瘦弱,纤细的腰肢一折就断,脸蛋捏不到半点肉,和在游戏副本里白润娇红的气色截然不同。
按理说,进入副本时的形态样貌是无法改变的,都是参照现实数据,至于在上个副本遇到的面貌变化大概是被使用了什么特别技能,但身形依旧变不了。
是系统给知安虚拟了身体数据么。
半小时后,佣人端着红枣粥进来,轻轻放到知安面前,“年小姐......”。
“谢谢,闻起来很香”
知安抬手碰了碰碗沿,眉眼似蓄着汪清水,一拨便散,荡不起涟漪。
佣人一愣,突然觉得这位年小姐好像和刚刚那会儿不太一样,说不上来哪里不同,明明样貌没变,却有一种似是而非的矛盾感。
这边,郑莠刚接完一个电话,结果不太理想,她隔着裤兜摩挲烟盒,这是一整个下午以来重复最多次的动作,仿佛能缓解内心的躁意。
忽听屋内响起一道轻而平稳的声音,“烟能安抚你的情绪,为什么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忍耐呢?”。
郑莠蓦地抬眸,对上知安望来的目光。
对方抬着乌漆漆的睫毛,眼底似清澈又似纯黑,脸颊瓷白,唇色微红。
知安单手撑在桌前支着下巴注视郑莠片刻,忽然说了句:“不要再查下去了”。
未等郑莠出声,她又说道:“人类本身很渺小,当他们试图制造出违背社会发展的超前产物,也意味着他们亲自向死神递上了屠戮人类文明的镰刀”。
“这是一场谁都阻止不了的战争”
知安静静地望着窗外渐深的夜色,不知是在对谁说,“或许地球之外,还存在着以人类所掌握的知识技术无法企及的高维度文明”。
她转过头,轻轻地笑起来,“这一战,最终无人幸免”。
那抹笑似昙花一现,沿窗绽放的白月季镀上皎色,朦胧而模糊。
郑莠抓不住脑中一闪而过的思绪,只觉眼前这人的状态有些怪异。
刚想站起身朝知安走去,房门便被人敲响,而后来人脚步匆匆地跑进来,“郑小姐,这是我们根据那张照片找到的资料,都在里面了,时间太紧促,还有些不太齐全”。
那叠资料被放在桌上,郑莠一时顾不得知安,只得重新坐下翻开封页。
一张摆在正中央的照片瞬时映入眼帘,面貌姣好的女人笑容温蔼地站在一座老式建筑前,头顶上的牌匾赫然印着一排行云流水的描边黑体字——“朝葵福利院”。
送资料的男人双手交叠垂落在身前,低着头解释道:“邱兰女士曾经是这家福利院的院长,那里原本是一块废弃的空地,在二十多年前被邱兰女士买下建成了小型私人福利院,但由于资金不足,环境设施并不完善”。
“在十年前有位女士资助过这家福利院一段时间,听说后来还有位先生准备翻新福利院,建立新的住宿区和图书馆,不过在筹备期间,福利院在夏季末的一个深夜起火了,27名孩子和5名志愿者包括院长无一生还,但当年这件事没有造成太大轰动,也没有传到外市,只冒了几天小水泡就被各种新闻压下,因此查不到太多信息......”
郑莠把资料翻到最后一页扫阅着,下一秒侧目看向仍是坐在沙发上没起身的知安,方才被忽略的奇怪感再度涌上。
她抬手示意男人止声,拧起眉头,还未开口,手机便突然响起来,打断了到嘴边的询问。
郑莠接起电话,只是听了几秒,脸色就猛地沉下,嘴角紧抿,随即目光往知安身望去。
半分钟后,她挂断电话,点开上方跳出一条显示为图片的消息。
那位手下离得近,猝不及防瞥到手机上的照片,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满目赤色映红瞳孔,血肉淋漓破碎,黑雾缭绕半空,火焰猖獗不止,鲜血浸润泥土,满地皆是被踩烂的柿子,果肉汁水四溢,一如腐烂的花芯。
手下还没从刚才的视觉冲击中拢回神智,接着又是一条消息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