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邱兰拎着一个布袋子回来,知安仍是站在原地。
邱兰笑眯眯地拉起她的手,转头对老板笑道:“买一袋纸和铅笔,质量要好点的”。
知安摇头想说不用买,邱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小安啊,兰姨以后也买不了什么东西给你了,在最后的时间记录下这里的风景,以后拿出来看看,能想到曾经还有我这么一个老太婆呀......”。
邱兰知道她要走了,未言不舍,自始至终都是笑容满面,“小安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你放心不下,但还有重要的人,重要的事在等着你”。
邱兰笑得很欣慰,仿佛是为自己的孩子拥有了有意义的东西并为此前行而感到骄傲。
知安神色认真地望着她,目光专注,“兰姨,我会回来的”。
邱兰笑而不语,不多时远处传来王世阳的呼唤,“邱阿婆,咱们该回去了!我先送你们回家,今天进了好多货呢!”。
*
剩下的两天时间里,知安没再出过远门,整日坐在院子里画风景。
邱兰忙忙碌碌地织着衣服,夜里歇息得也比平日晚了。
知安织了一条米色中长款围巾送给邱兰,手法尚且细致,偶尔有地方松散也无伤大雅。
邱兰乐呵呵地戴上脖子,围了两圈半还稍有余长。
知安低头帮她整理围巾,轻声说:“兰姨,等我回来再给您织一条”。
邱兰笑着说好,“这条也很暖和了,我呀,不贪心的”。
在最后一天,知安给邱兰画了一幅人物素描,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到位,肌肤纹理以假乱真,神态形似真人,善眉慈目,栩栩若生。
知安抹去了那条狰狞的伤疤,化作一株清秀的白玉兰静绽于老人慈祥的脸庞。
邱兰捧着这幅画爱不释手,碰巧王世阳来此处送鱼,邱兰跟着他上了趟街去照相馆将这人物像细细裱了起来,回来后挂到屋里正中央的墙面上。
邱兰每过一段时间就会用干净的布头擦拭画框,生怕上面落了灰。
天色将暮,王世阳领了个老师傅前来装座机,他站在门外挠挠头,对知安说:“上回我载阿婆去裱画,她提起要在家里装个座机,正好我邻居是专门做这个的,就带过来了”。
晚饭是四个人吃的,王世阳留下来帮忙端碗盛菜,老师傅带了一壶酒,一老一小拼了大半瓶酒,不显醉意。
待天擦了黑,群星隐烁,王世阳扶着老师傅上三轮车,在屋前与邱兰和知安道别,脸庞子染着酒色,“阿婆,我改日再来啊!还有安姐姐,下回想请你给我也画一幅画呢,我付钱的!”。
他捂住嘴巴打了个酒嗝,不太好意思地傻笑起来。
邱兰笑着拍他的肩膀,“回去路上骑慢点,看看好,改天来拿柿子饼”。
“好,好......”
等王世阳出了路口,邱兰回过身看向知安,“小安,时间差不多了,收拾一下,我送你去海岸”。
郑莠让知安在岸边等她。
邱兰回了趟屋子,出来时手里拎着一个鼓鼓的布袋,胳膊上搭着条围巾和毛帽子,她笑吟吟地把帽子戴到知安头上,又将围巾拢上瓷白脖颈。
“晚上风大,穿得暖和点”
知安看着邱兰怀里的包袱,“兰姨,这是什么?”。
邱兰轻拍了下鼓鼓囊囊的布袋表面,“冬天快来了,听说今年会有大寒潮,小安一定很怕冷呀”。
“还有家里的柿子,你带点一起走,和朋友分一分,我种的柿子很甜”
知安说不用,让邱兰留着自己吃,过冬的衣物也不需要这么多。
邱兰只是挽住她的手,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安,这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带着我的东西一块儿走吧,就当是带我出去看了趟风景”。
“我在这里很好,你不用挂念”
脚边的几只猫狗亲昵地蹭着她们的裤腿。
知安弯腰抚摸它们毛绒绒的下巴,夜风吹起她耳边的碎发,比前些日长了点。
“小安,走吧”
知安站起身,回头凝望这一角小小房屋,走远了,便化作漆黑一点,彻底隐匿于黑暗中。
乡村尽头的万家灯火也变得遥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