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刀从来都是挥向敌人,她送给他防身的折扇,饮过无数刺客的血,一滴他的也无。
“向谁挥?”虞娇娇干涩的问。
他?
裴家?
裴太后?
赵元璟对答不出,怅然坐在暗夜的床边。
三更时分的皇宫静谧安详,安华宫内的血腥气还未散去。
虞娇娇身上的药味儿甚浓,将他的一颗心都填满。
他接到无双的消息,也知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踏出过安华殿。
她将自己置于危难,让他看的清楚明白,指望他的保护,她们母子总有一天会死在裴家手里。
“圣人,对闻氏和裴氏动过心吗?”
赵元璟抚摸她伤处的手顿住,茫然无措的低喃:“不曾。”
他只当她们是他的侍妾,只需尽到做夫君的责任,给予她们宽容和谅解,保她们吃穿不愁,生活无忧,并不对她们有期许。
小兕子是他生死同裘的发妻,是他倾心慕艾的女子,他对她的期望和要求也比旁人高。
他想要她的真心,想要她的心里和眼里唯他一人。
他想要她依靠他,信赖他,如刚成亲时那样。
他想为她遮风挡雨,与她共享盛世河山。
“圣人不该禁夜还宫。”虞娇娇翻身,轻扯他染血的袍袖,“踏月而归,总是凶险。”
裴家遭受重创,惊惧之下,接到他夜行的消息,定然要在路上伏击。
他应该等她处理完,裴家派出来的余孽家眷,派心腹武官先来稳住京畿,再被禁军护送着回来。
“我听说你受伤,管不了那许多。”赵元璟握住她的手,热泪落在她的指节,滑入二人交合的掌心,“阿兕,你不要再受伤了。”
虞娇娇的嘴唇蠕动数下,颓然不知该如何应对他的眼泪。
夫妻过成他们这样,说不上谁对谁错,只是立场不同,选择总是背道而驰。
“我想带着三宝去东北边塞。”
“阿兕,我保证,再不会让裴家伤害你。”赵元璟将她的手放在唇边,低低的哀求,“不要离开我。”
天色渐晓,麻雀飞上枝头欢快的喳喳叫。
周女官从后殿的卧舍过来,看到绿蜡守在殿门口,疑惑的问她:“怎不在殿中侍候?”
乌青着两只眼圈的绿蜡,懒懒开口:“圣上在里头。”
周女官微怔,问道:“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绿蜡酷酷的仰着头,鼻青脸肿的周都尉和萎靡不振的进宝,从偏殿出来,和周女官打招呼。
周都尉哀怨的双目布满红血丝,他与绿蜡相识多年,竟不知她脾气这么暴躁。
大半夜拦在殿门口,不许圣人入内殿,被皇帝打出一对乌眼圈,她就给他也揍了一对出来,还骂他是裴家的狗。
“周女官缓缓再进殿内伺候。”进宝道。
周女官迟疑的问:“圣人夜里还宫?”
上林苑距离皇宫百十里路,策马疾驰也得数个时辰,掐指算算路程,宫里的消息传过去,已是近黄昏。
进宝微微颔首,交代周都尉守在门口,一瘸一拐的去福宁宫,传内侍到安华宫侍奉赵元璟。
周都尉问周女官:“叛乱已定,皇后怎么不召内仆来安华宫侍奉?”
昨夜他随圣上回来,安华宫里静悄悄,他还当皇后又趁乱偷偷跑路。
从安华宫的宫门,到正殿门口,圣人几次腿软,当真是吓人。
“皇后遇刺受伤,宫里的内乱还未处理完,尚未选出合适的内仆近前侍奉。”
周都尉悻悻的问:“千人逼宫,真无一人来救皇后?”
周女官摇头,若不是她和无双去搬救兵,皇后母子只怕要死在乱臣刀下。
皇后押上她与三皇子的性命,去斗裴太后与裴家,也不知能有几分胜算。
周都尉偷眼看仰着脸的绿蜡,背过身,低声说:“圣人下令,将裴庶人没入官奴,削去唇发,发配到慈安宫侍奉太后。”
周女官猛然朝寝殿的方向看去,脑中混乱到无法思考,半晌才喃喃道:“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