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女官劝不住,疲惫的转去侧殿,领着被医官扎醒,惶惶不安的小宫人去宫正司受审。
“主子,”绿蜡瞥了眼窗口,矮身靠坐在脚榻上,对着她不住抖动的脊背细语,“他没有杀您和小主子的意思。”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只是在想,是裴家比他儿子重要,还是只有我的儿子,没有裴家重要。”
虞娇娇将头埋在薄被中,悲悲戚戚的抽泣。
“他踩着我脸,给裴家铺退路,我生不出怨言,谁叫我挡着他纳妾生子,叫他日夜不得安寝。”
“他如今富有四海,也当子孙嫔御满园。”
“是我给他委屈受,我真是该死,自己吃苦还不够,还要叫我儿子也来这吃人的皇宫受苦。”
他不管是检验禁军的忠诚,朝臣的心思,还是诈她的暗桩眼线,都该让周女官和无双,把三宝带离是非之地。
可,他连自己儿子都要利用。
“我若护他不住,我若护他不住……”
绿蜡听着她悲痛的低鸣,茫然望着摇曳的帐幔。
她从未看透过赵元璟,今日瞧着,皇太后也不了解她亲手养大的儿子。
宫中混乱方平,上林苑却又生波澜。
庄肃空旷的正殿朱门紧闭,明黄色帐幔上落梅红艳,娇颤的呻吟逐渐无力,求饶与咒骂交缠,熏天的腥臭令人作呕。
赵元璟肃容端坐在上首,从腰间的佩囊里取出一粒药丸,刮掉封蜡,送进口中咀嚼。
又从袖中掏出一方绢帕,仔细擦净折扇上的鲜血,轻抚怀里红衣人偶的脸颊。
刺杀不成反被擒的俏娘,被龙影卫丢进关阿虎的铁笼。
阿虎闻到诱情的味道,发出数声暴躁的虎啸,凶猛的扑到只剩半口气的俏娘身上,伸舌舔尝她脖子流出的鲜血,大口啃食人间美味。
裴太妃屁滚尿流的瘫跪在地上,被招财和进宝强按着观看饿虎扑食。
大裴氏几度昏厥,又被泼醒,被压跪在铁笼三尺之距,与死不瞑目的俏娘脸对脸。
面若金纸的小裴氏伏跪在地,忍着干呕,忏悔罪过。
“罪妇因皇后专宠,心生怨怼,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还望圣人念在罪妇揭发有功,饶过罪妇家人 。”
裴太妃挣扎着扭头,怨毒的咬着后槽牙:“是你!竟是你害我!我自问待你不薄,抬你女儿与我儿做媵,举你儿子做官,保你家富贵荣华,你竟敢背刺我!”
小裴氏哭诉:“妇人不敢谋害圣主,亦不愿太妃执迷不悟 ,祸累小福王,殃及福王一脉的小宗皇亲。”
“你若不告密,死的就是他!”
“做不成,做不成的!”小裴氏绝望哭泣,“圣人已宽宥您良多,洞若观火,只是不说,只是不说啊!”
他不是因为看到杏仁酥,念起旧情召见,而是在收网前,给她坦白自救的机会。
那日,他问她:“姑姑何故随侍上林?”
他背对着她立在金笼前,拿着一柄皇后送的旧折扇逗大雁,清清冷冷的语气,听的她心中发寒。
她镇定的回答:“妇人久不得见圣颜,心中挂念。”
赵元璟发出一声极轻极轻的笑,似欢又似嘲,静默半晌,方才问她:“以人之死争胜,汝悔将何及?”
寥寥数语,如寒冰利刃深深扎进她的心脏,她还在思忖瞒天之策,他已下达冰冷的逐客令。
“既已成谋,且去。”
帝王之道,计出万全,一切尽在掌控,如何做的成!
她赌不起,只能全盘托出,向他求饶!
裴太妃双目充血,怨恨的怒瞪赵元璟:“你赢了又如何,你的妻儿都死了,我看你如何同蜀国交代!”
“我儿的江山,你想坐,也要问我允不允!”
“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