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不是苦难,就是美景。
人间不是美景,就是苦难。
这两句话相似又好笑,降生在人世,就得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加恪!加恪!逃出去,不要再回来了……”
“你们想逃到哪去!嗯!——”
“一家子的,竟都是骚狐狸精,一个也别想走。”
“逮到的这只,把皮扒下来,尾巴切了做个披帛!”
……
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万般苦楚交错,一遍又一遍重复在他的耳边,草原上的腥风血雨,绝望,天人永隔。
在这里被无限的放大,他心里的恨!也在这里重新燃烧,还在被人不断的往里添油加柴……像是要用这火来把一切不堪都烧的一干二净。
一幕姑姑离去,此后唯一的亲人也再没出现。
印在眼睛里的另一幕,是他们提着一只眼睛绝望无神的公狐狸,奄奄一息丢弃在一堆尸体上,放肆凶狠的耻笑,尸体上堆满了任人宰割的无能。
他缩在狭小的地板之下,听着来自头顶的恐惧,满满渗透进缝隙的余温,粘稠的液体流长划落在他的皮毛,他怕的将头埋进了尾巴里。
躲着的那几天,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他同类的皮毛一件件扒下,血淋淋的皮毛被一遍遍清洗,洗净,就这样穿戴在一群雍容富贵的达官贵人雪白的颈上,嬉笑夸赞。
“上头给的法子真行!一捕一个准!前头给的那块地方,也不知道清理干净没有……”
“这成了精的皮毛,就是不一样啊,瞧这都比那些蠢东西的皮毛靓眼一些……”
“哎嘿嘿嘿金主这批货给得可真多……”
所在的空间好像因加恪逐渐飙升的怒意,而在一瞬间崩塌,余下他的一小块漆黑,他还是放不下!
放不下!
都死了!
都死了!
皮毛成了御寒保暖的衣裳,筋骨变成了长带,被雕刻成一个个精美诡异的耳饰……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你们都该死!你们都该死!”
“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加恪两眼发红,怒气冲冲地唤出了本命剑,他此时看到的世界都是血红的,是那些没有脸的一个个人影。
身边有个充满蛊惑的声音说道:对,杀光他们!他们把你的族人尽数屠杀殆尽!怎能就这样原谅!
“我从未原谅过!不需要你来教!滚开!给我滚开!”
苍老魅惑的声音:对——是啊——凭什么,他们都该死!他们都该死——哈哈哈哈哈哈哈用你手中的冥福,杀光他们
这些影子里。
有坐着的,有站着的,有身着血衣的屠夫,还有面对着交谈甚欢的妇人,他们手里点金的动作,裹皮毛的动作,用刀抽筋拔骨的利落!
都带着无情!都带着恶心!带着他满心的恨!
“你们不配活着!”
“凭什么是你们活着!而我的族人却全数惨死,被你们抽筋拔骨!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加恪胡乱砍向那些人影,蓄满眼泪的眼眶,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每次影子都会在他的剑之前消失,怒意无处宣泄,只会让一个失控的人更加气愤,更加丧失理智。
“去死去死!都去死!”
“凭什么是你们好好的活着!去死去死!!都去死!”
漆黑又再一次蒙蔽他的眼睛,他死死的睁开,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睁着还是闭着。
太黑了!
加恪尝试着往前走往前走,太黑了!身体里的力气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流失得所剩无几,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疲劳。
没走几步,就跟着累倒在地面,四肢无法控制的发软变凉……
眼睑合着眼睑,还在硬撑,那层漆黑的魅影却惶惶散去了,白玉样的满月露出云边,那抹火光就落在了他的不远处……
身上升起的知觉,粗糙韧细的树藤宛如巨蟒,死死缠绕在身,加恪这时才回过神来,原来一直刚刚的阻力,竟是这些吸人精气的树藤。
耳边传来了远远的声音,就像无时无刻不在的掌心余热,驱散来自草原广袤大地的凄凉冷风。
“……是谁在欺负我的狐狸,欺负我的狼崽子!还不快滚出来!”
一声怒吼,几十丈之外混黄发枯的树藤就渐渐聚拢推挤,迅速炸裂之后,便长成了一张拥有神识的高大怪物,留下来的长长树藤,末梢汇聚成一团,像是黄色果子,巨大的树干说落下一副嘴脸。
浓厚的薄雾被火光推散,露出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的人影,以及……漫山遍野的斑斑白骨。
三段长明炽火,灼热燃烧在半空中,抵挡如洪流般浓厚的雾霭。
老树精苍老的声线,如鸦声奏乐,磨耳烦躁:“破了老夫的魔镜,有点本事,来让老夫看看你有何本事!”
话毕!
一支粗藤便毫无征兆的迎面,凶狠地劈了过来。
她人没动,却就在下一秒,离她不远的粗藤截断数段,像随意丢弃的垃圾一样落在她脚边。
“你这老树精,今日我们就是来灭你的!”
老树精一怔,看了眼对面的女人,她的身边多了柄利剑,男声,是那柄剑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