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急行,过了熟悉的金川门,又过了风景秀丽的后湖,按着胡悦的指挥,没多久便到了一处村落。
这处村落离着石灰山不远,沿着官道再前行不到五里路,就是太丰仓。
车夫长长的吁了一声,小跑着的驽马速度渐缓,待到了一刻大树的树荫下,车夫一勒缰绳,便稳稳当当的停了下来。
胡悦从车篷里钻了出来,瞧着车夫停的这个位置,不禁点了点头,是个灵醒人。
而且这一路行来,马车速度虽快,但车厢平稳,比起之前的都督府驾车显然要高明不少。
“老丈,这一趟车资多少?”胡悦跳下马车看着车夫问道,头发斑白,最少五十出头,称呼一声老丈倒也合适。
“回贵人的话,老汉这车用了晌午饭就被这位壮士雇佣了,您到这里怕是有事要办,若是还需要老汉等着送您回城的话,得两百文钱。”车夫恭恭敬敬的答道,神情稍稍有些激动。
他这车拉过不少当官的,但多是一些芝麻绿豆大的小官,这还是第一次载一位勋贵。
“这么说包天五百文就够了?”
“用不了,行价四百文,若是老主顾,三百七十文都可以。”面对难得一见的勋贵,车夫不敢打马虎眼,老老实实的答道。
心里也隐隐有些期待,瞧这样子,这位贵人怕是看上自己了,不对,是自己的马车。
“每日四百五十文,老丈这车本侯长包了,如何?”
胡悦确实需要一辆马车,之前每每出门都需要临时雇佣,虽说也方便,不过自己这样的身份地位,出门还得打车,没得让人取笑。
原本是打算置办一辆的,可惜武烈侯府实在是狭**仄,住一个车夫倒是不难,可是一匹大牲口和一辆大车就没地方摆弄了。
胡悦也曾想过在大门口再搭个窝棚,可是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像话,就算自己乐意,邻居们也会不高兴的。
所以长包一辆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车夫一愣,旋即点头如捣蒜,“承蒙贵人厚爱,老汉怎么可能不乐意?不过就按行家四百文就好,实在是不敢多拿贵人一文钱。”
竟然还是个实诚人,这是胡悦最看重的一点。
“说四百五十文就四百五十文,跟着本侯可不是享清闲,说不得比平日里还要累。只要你用心当差,年节上再给你封一个大红包。”胡悦豪气的说着,就凭自己这未来首富的身份,这车资怎么也得比行价高一截才行。
“那老汉就多谢侯爷了,您放心,绝对出不了一点岔子。”毕竟能多拿五十文,车夫也是欢喜的很,笑出一脸褶子信誓旦旦的做了保证。
谈定这事,胡悦吩咐车夫在这里等候,而后带着悟用上了一条坑坑洼洼岔道,避过一辆拉着青砖的牛车往村子的另一侧走去。
前些日子太丰仓跑的频繁,数次在这地方遇到拉青砖的牛车,胡悦断定前面应该有一处砖窑。
果然,沿着小路走了约有二里路,一座灰扑扑的砖窑便出现在了视野里。
“侯爷,咱们府上是要盖房子吗?”看着胡悦带自己来到这里,一路上都没开口的悟用忍不住问道。
“不,侯爷我是看上了这处砖窑。”胡悦面带微笑,微眯着眼睛显得高深莫测。
……
窑主…坊主……算了,总之就是这处砖窑的东家见掌柜,姓田。
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壮年汉子,头发蓬乱,一脸络腮胡子黏满了灰尘,下半身是一条麻布长裤用一根草绳系在腰间,光着膀子裸露着一身黝黑的腱子肉,个头虽然不高,但那健壮的身躯充满了爆发力。
此时这人正和胡悦相对而坐,两人中间是一垛码放整齐的青砖,屁股下也是青砖,胡悦双腿稍稍用力不敢坐实,刚才一落座便被夹了屁股,由不得他不小心谨慎一些。
因为胡悦刚刚问了一句这砖窑价值几何,原本还算愉快的气氛这时陷入了凝滞,原本一脸殷勤的田掌柜的脸上笑容慢慢消失不见,反而拧起了眉头。
“这位贵客,你不是来买砖,而是来买砖窑的?”田掌柜面带疑惑。
“对也不对,不过田掌柜若是你这砖窑出售的话,眼下还屯在手里的砖,在下倒是可以一并买下来。”胡悦指了指周围的砖垛笑道。
田掌柜一声冷笑,“呵呵,怕是你没仔细打听过吧?这砖窑可是我田家祖产,打先祖父起便筑了窑,就连这南京城的城墙上,都有不少砖石是我田家窑烧制的。我田某人虽不成器,但也不可能出售祖产。既然贵客是为买砖窑而来,那对不住了,田某人没工夫奉陪,慢走不送。”
说着,田掌柜别过头,一副受了极大侮辱的样子。
胡悦不由得愣住了,这哪儿跟哪儿,自己只不过是来谈生意而已,和是不是祖产有关系吗?
也许自己对这年月的人情世故还是没了解透彻吧。
心底感慨一番,胡悦倒也没因为田掌柜的态度起身离开,笑道:“田掌柜不要误会,在下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想做一桩生意而已。”
“哼,若非知晓你是无意,你当田某人是好说话的?”田掌柜还是一副气愤的样子,说着,还瞥了一眼悟用。
胡悦没在意他这口是心非,又道:“既然田掌柜不愿出售,那在下另寻他处去就是。不过田东掌柜,您是内行人,若是在下想买一处和你这砖窑大小差不多的,大概需要多少银子?”
胡悦态度很恭敬,田掌柜又打量了他一眼,这才道:“看你年岁轻,教教你倒也无妨,像我田家窑这样的大窑,你若是想买一处来,少了三百两银子肯定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