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胡悦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也许是第一次见到天子忍不住多看两眼，抑或是一时间触及了朱棣的目光受了惊吓，总之愣在当场，就那么一动不动的抬着脑袋。

朱棣似乎皱了一下眉头，而后又似乎恍然大悟地样子，再接着扭过头去继续往前走。

“大胆，还不低头！”背后响起一声低斥，回过神来的胡悦回头一看，又是那鸿胪寺的绿袍小官。

看着那家伙须发皆张的样子，胡悦嘴角抽动两下，叹了口气趴在了地上。

接下来的流程胡悦稍稍有些熟悉，和宫廷戏差不多，但也要复杂一些，朱棣走上高高的台阶，一屁股坐在放置在殿外的龙椅上，心安理得接受了众臣的三跪九叩。

而后所有人起身，皇室子弟，勋贵，三品以上文武官员一个个拎着礼物在鸿胪寺官员的指挥下，迈步上台阶进了奉天殿。

又是跪倒在地山呼万岁，而后最让胡悦忐忑不安的事情来了。

第一个走出列班的是太子朱高炽，一瘸一拐的走到大殿中央跪倒在地，挥手示意两名小太监抬上了他准备的寿礼，同样是用明黄色的绸布遮盖的。

先是跪倒说了吉祥话，朱高炽有些艰难的爬了起来，一瘸一拐的上前揭开那块明黄色绸布，奉天殿里立刻就是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胡悦踮着脚尖瞅了一眼，同样被吓了一跳，那是一株足有三尺高的赤红色珊瑚。

玩串的都知道，一副好品相的珊瑚手串，直径十毫米，价值就是大几万了，这么一株色泽艳丽的珊瑚树，放在后世只怕价值得过千万了。

“父皇，蒙上天垂青，这是儿臣特意派人出海搜寻三月而来，其间也算历经艰险，还望父皇喜欢。”

朱高炽神情有些感慨，为了这份礼物，他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前前后后派了五艘大船出海。

而且能打捞到这么大一株，也有些出乎他的预料，正如他所言，确实是上天垂青。

朱高炽有信心，有自己这件礼物珠玉在前，其他人的肯定会黯然失色，尤其是……

朱高炽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老二汉王，眼中划过一丝讥讽。

“噢，用了三个月啊，那还真是费时费力了。”朱棣打量了几眼，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

朱棣并不是一个喜好奢侈的人。

碰上崇尚勤俭的朱元璋这么一位父亲，他自小过的就是节衣缩食的日子，少年时又久居中都凤阳，亲眼目睹了民间疾苦，更是体会了朱元璋的良苦用心。及至成年就藩北平，常年领军在外征战，久而久之，愈发地对生活没什么太高的要求了。

非但如此，对别人生活奢靡也是看不惯的。

现在听着朱高炽为了一份寿礼，竟然如此的劳民伤财，放在平日里，朱棣绝对会找个没人的地方狠狠的抽他一顿。

不过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又是群臣当面，朱棣多少还是要给自己的儿子留些面子的，所以才勉强挤出了笑脸。

知子莫若父，反之亦然。

朱高煦虽然一直笑吟吟地欣赏着那株珊瑚树，没有去看朱棣的脸色，不过当兄长说出那番话的时候，他便知道这一次自己赚大了，寓意好又节俭，绝对符合亲爹的要求！

胡悦没心思注意这些，对那株珊瑚树的惊讶也是一闪而逝，现在让他焦躁的还是自己的礼物，而且越想越觉得害怕。

太子献礼结束了，马上就要轮到汉王了。

他的铁桶江山一出手，朱棣必定龙颜大悦，说不得到时候就要猛夸一顿……而后自己再拎着铁桶上去，厚着脸皮吃灰也就算了，可是朱棣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