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九还在说着什么,忽觉结界有异动,是墨怀樽。
“……”她是绝对不会放人进来的。
但结界开了,闻人瑟绝干的。
他每日住在这儿,自然也有权限。
前方雪地出现墨怀樽如孤松的玄色身影,静默沉静,永不哗然。
烛九身后,红色衣袍懒散穿在闻人瑟绝身上,腰带懒散系着,领口裸露大片肌肤,红色的痕迹像朵朵红梅。
他恣意慵懒,慢悠悠走到烛九身边,妖异中透露几分心满意足的张扬。
两男人四目相对,墨怀樽倏然停下脚步,原本过而无痕的雪地被踩出一个深深的脚印。
气氛诡异起来,闻人瑟绝扬起唇,挑眉一笑,“大师兄,你怎么来了?”
这么热情,显然心情极好,神清气爽。
墨怀樽自然瞧得出眼下是什么情况。
这与他无关……早就知道的事。
但为何心中这般不悦?
两人一个不知柒柒是谁,一个不知烛九跟墨怀樽的道侣关系。
但闻人瑟绝聪明,能猜出当初极岭时,烛九这个鬼魂跟墨怀樽有交集——因为刚才,她是金色的非人躯。
烛九身体僵住,超,怎么刚好是今天!!
她以前真的都没干过啊!
“真的没干过吗?”星君说了几个关键词,“格物塔,丹峰,药浴池。”
烛九:“……那是事出有因,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遭遇危险吧?我做不出来如此绝情的事!”
星君就听她狡辩,笑嘻嘻问:“被捉奸在床了,开心吗?”
烛九:“什么话?这是烛九名义上的道侣,跟我柒柒有什么关系。”
星君:“那你脚趾别抠地啊。”
一片窒息的沉默中,墨怀樽认为自己应该回避,但脚步像扎根一样一动不动,心中涌起一股没来由的烦躁。
正在这时,烛九又察觉结界的动静,她心里直呼“不要”,闻人瑟绝已经来者不拒地放开结界。
并且露出灿烂晃眼的笑容,隐隐有嚣张挑衅之意,“二师兄、三师兄,这么巧啊,你们怎么也来啦~~~”
是楚弋和风止意。
二十年已过,风止意一如往昔,楚弋的模样发生了些许变化。
身量高了些许,胸膛也挺括一分,气质更加薄冷摄人,已经有了当邪佞帝君的气势。
他锋冷的眉毛紧皱,仿佛耳朵被什么脏东西玷污了,头也不抬说:“沧孑不是已经走了吗?哪来的鸭子叫。”
然后又撩起眼皮扫来一眼:“雪藏峰拓展业务,不仅养鸡了?”
烛九:“……”
哇塞,一年不见,还是熟悉的刻薄味儿。
许久未听,这么一被骂甚至感觉还有点爽。
虽然骂的不是她。
星君:“???你不要开发这么变态的赛道啊,我不同意!”
楚弋两句话骂完,视线才正经扫过来,然后定格在闻人瑟绝刻意扯松的领口下。
风止意亦然。
气氛再次沉默古怪了几秒,楚弋和风止意感觉浑身有蚂蚁在爬,但找不出缘由。
难受。
闻人瑟绝被骂了也不生气,春风满面搂住烛九的腰,艳丽笑道:“见笑了,是我家柒柒太能干。”
所以刚起床嗓子软说话声音那么装是吗?
三人:“……”
想找点词骂他,楚弋冥思苦想。
旁人都说恋爱使人堕落,但闻人瑟绝二十年过去已经合体巅峰了……
他是重修的,这个速度跟楚弋也不相上下,没得喷。
战力也不愧于修为,样貌也殊绝,还有钱有资源(占星圣地有钱)。
跟小师妹像鸳鸯一样朝夕相处,同吃同睡,甜蜜的人牙酸。
他喵的,闻人瑟绝这死妖人真幸福啊。
而他们呢,心里有座坟,守着未亡人,二十年没见烛九了,每天晚上孤冷看着凄清的夜空都快疯了。
三人有那么一瞬间道心不稳,心里升起看不顺眼的嫉妒。
感受到浓浓怨气的烛九选择神色严肃直入主题,“大师兄之前要说什么事?夺回子语城?展开说说。”
于是五人在湖心亭看雪。
墨怀樽握着暖青瓷杯,道:“这些年故里在邪修中左右逢源,互通有无,将黔南三十六宗的邪修凝聚在了一起,名为邪道盟。”
楚弋修挺的指尖点着石桌,这事他知道,“不一直都有么,还单方面宣称盟主是邪帝。”
但真正的邪帝不在,又没有足以服众的尊主,邪道盟就是一盘散沙。
墨怀樽面色沉凝:“不,最新暗线消息,一日前邪道盟开展内部会议,烛九出现了。”
“咔嚓——”
两只茶杯破碎的声音。
风止意和楚弋面色阴晴不定,漆黑的眼中各种情绪翻滚,惊异至极。
她竟然出现了。她果然出现了。她终于出现了。
风止意声音凛冽,“怎么确定就是她?”
近些年假扮的冒牌货也很多,他外出历练时都杀了十几个了。
“她用本源剑心杀了几个质疑她的邪修。”墨怀樽淡声说。
几人动作顿住,齐齐静默。
那确实是她。
闻人瑟绝视线不动声色划过烛九的脸,一天前?那晚她确实不在,但她几乎每晚都不在洞天里,难道真的一个晚上在黔南和绝崖之间往返了一次?
这么快?
传送阵。
传送阵也需要在两个地方布置。
闻人瑟绝很快想起,偶尔时,烛九会以闭关修炼的名义消失几天,所以就是在那时去黔南绘制传送阵?
他垂下眼,眸光黯淡晦涩,这一天还是到来了,她果然不会放弃做些什么。
过去的欢乐愉悦时光忽然像遥不可及的梦。
闻人瑟绝被残忍地拉回现实,心脏钝痛,若有所失。
他下意识越发握紧烛九的手。
烛九看了眼,没拒绝。
楚弋语调讥诮打破沉默:“以前还会装成刘铁柱、甄有钱、无名氏,现在连装都不装了,直接用邪帝的名义出现。”
风止意:“她想做什么?”
墨怀樽冷凉一句话,黑暗至极,“侵略正道,从子语城开始。”
楚弋哂笑:“如果有烛九的话,那这个子语城还真难守。”
委婉了,何止难,那是地狱难度。
她太强了,甚至可以直接平推,正道没有机会。
墨怀樽道:“但这次她修为要突破,不会参与,暗线说,子语城是她用来考验邪道盟值不值得存在的。”
风止意面露异样,墨怀樽肯定地颔首:“她为人邪性,言语间对邪道盟并不上心,我们能做的就是阻止子语城被夺走。”
“一则为了抵抗邪道入侵,二则尝试打破邪道盟的联结。”
准确地说是与烛九的联结。
闻人瑟绝绕弄着指尖墨发,相当犀利地说了一句:“也就是说,正道要跟邪道争夺烛九的心?”
几人:“……”
CPU烧了一下。
虽然荒谬又憋屈,但还真别说,逻辑上确实是这样。
太神奇了,明明她叫邪帝,大家又恨她,又盼着她不站黔南那边。
或许是因为她每次出现的行事立场都很诡异邪乎,正道杀,邪道更是在她手里全军覆没。
楚弋睨了眼闻人瑟绝,说:“不用这么麻烦,派五师弟去色诱她。”
“反正她那么好色。”这话酸酸的。
烛九:“?”
她挺直腰杆提醒了一句:“我还在这呢。”
她柒柒刚跟闻人瑟绝从床上爬起来,哪有楚弋这么说话的?让她情人去勾引别人?
楚弋端详她,微微拧眉道:“你也想去?不行,她不喜欢你这种长相。”
烛九:“……?”
她选择摆烂,往后一靠,屈起一条腿踩在石凳上,无所吊谓说:“好吧,为了大义,为了九幽,为了爱与和平,我愿意献出我的爱人。”
闻人瑟绝被“我的爱人”四个字砸的心脏怦怦跳,晕晕乎乎的跟喝醉酒似的,没出声。
楚弋神色一沉,猛然放下杯子:“不行!”
风止意凛冽如锋:“不行!”
墨怀樽冷定沉凝:“不行。”
异口同声。
说完后面面相觑,现场诡异且沉默。
星君爆笑如雷,“哈哈哈,这三人到底在搞什么,楚弋又在搞什么?搞笑吗?”
烛九摊开手对楚弋和风止意道:“看看,我愿意贡献出去,你们又不愿意。”
“还有你,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大师兄?”她好整以暇地瞧他。
面对其余人同样疑惑探究的目光,墨怀樽冷静地描补自己的失态,义正言辞,“还没到牺牲弟子换取烛九饶恕的落魄姿态,你们以为是和亲么?成何体统。”
烛九心想和亲也行,她不挑,要求也不高,就照男团组的标准来就行。
楚弋也附和,气愤叱责烛九:“你就这么薄情寡义地把道侣卖了?五师弟这么多年的真心终究是错付了!”
他就看不惯花心的女人!渣渣!
风止意转头看闻人瑟绝:“五师弟没什么要说的?”
“没有。”闻人瑟绝摇了下头,像是毫无骨气的旁观者,“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从。”
毕竟送不送不都在烛九身边。
哈哈,他的傻子师兄们啊。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
看不穿的傻子师兄们用看傻子的怜悯目光打量闻人瑟绝。
小师妹怎么把人调成这样了?
“好了。”墨怀樽拉回跑偏十万八千里的话题,“兹事体大,邪道盟应当会倾巢派出大乘期以下的人参与。”
因为大乘期集体出动意义不一样,相当于攻城,硬碰硬她们刚不过正道,只能从抢夺城主之位下手。
正道也不愿贸然碾压,因为按照经验,那伙邪修一旦发现苗头,惯用手段就是拿正道人命威胁,到时定然死伤惨重。
不到万不得已不采用这么激进的做法。
“上一任子语城主三个时辰前陨落。”
“刚得知,她是蓬莱仙岛的人。”
“不过邪修刺客也已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