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日落,余霞晕染的竹林里一前一后走出两个人。
前者身长七尺,面如冠玉,素手持扇,一副温文儒雅之态。后者则是稍带稚气,唇角带笑的少年。
两人尚未走几步,前者的青年就顿住了脚步,展扇遮面。
“师傅,怎么了?”少年也跟着停下来,问道。
“亡者的气息。”被唤做师傅的青年淡然道。
“亡者?”少年歪着脑袋不解地问。他左嗅嗅,右闻闻,却只闻到了竹子的清香,并未闻到亡者的气息。但是既然他师傅说了有亡者,那定是永邑出了什么事情。
青年猝然收扇,嘴角勾起一抹笑。少年立时感觉脊背一凉,有种不好的预感。印象中,他的师傅每次发笑,总会有人遭殃。
“琉玉,随为师进城看看。”青年笑着说。
“是……师傅。”琉玉在心里暗自求神拜佛,保佑不要出什么事情。
两人进了城,发现街上一片萧条荒凉。
琉玉看了一眼身边没有主人的摊子,上面的瓜果还是新鲜的。可见此处不久前还有人,只是那些人为何突然消失?
“师傅,这街上怎么没人?摊子都还在呢。”琉玉转头问。
青年含笑不语,兴趣愈浓。
在偏僻的街角,一具地上的横尸引起了青年的注意。说是横尸,实则只剩下白骨。
琉玉被白骨吓了一跳,惊讶地问:“在这种地方怎么会有白骨?师傅,这肯定是有鬼怪作祟!哎哟!师傅你打我做什么……”
琉玉话未说完就遭了师傅一记扇敲。
青年那渐渐冷下去的眼神让琉玉不寒而栗。琉玉闭上了嘴,他知道自己肯定是说错了,这人估计不是鬼怪杀的。
“祭身而亡。”青年漠然道。
琉玉恍然大悟。祭身、祭魂都是异端禁术。用此术者,以身或魂为饵,招灵妖鬼怪食之,与其交易。而妖与鬼怪食人之身不会留骨,只有灵兽才会食人留骨。琉玉所能推测出的,也仅限于此了。
阴风阵阵,青年闭上眼,宽袖一挥,地上的白骨化瞬时化为灰烬随风散去。
“都说天命不可违,你偏生不信。如今你可信了?”青年望着一片空茫的远方,不知与何人道,声音微不可闻。
琉玉似乎看到师傅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的悲哀。虽然他的师傅向来对死人更为亲切,却极少为谁的死去而显露悲伤。
琉玉张口欲问其中的缘由之时,青年已转身离去,琉玉只好跟上。
永邑城里四处弥漫着让人作呕的血腥味。青年循着气息,行到了一处深巷。
一进巷中,入眼便是横倒的尸体。越往深处,尸体越多,满目猩红。琉玉被这一幕怔住了,他第一次看见如此残忍血腥的一幕。
“太残忍了……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琉玉问。
“这恐怕得问当事人了。”青年仍旧是温和的口吻,似乎并没有多震惊。
琉玉顺着青年看着的方向望去。他看到一个高大的青年跪在地上,他紧紧地抱着一个瘦弱不堪的女孩,满脸泪水。
“师傅说的是他们吗?咦?师傅?”琉玉转头问师傅,却不见师傅的人影。他再回过头时,师傅竟然已经在那个青年身边了。
“月谣……”阿木抱着月谣,一次又一次地唤她的名字。
眼前忽的一暗,他抬头,看到一个人站在他面前,挡住一片夕阳的余光。他本能地摸出镰刀,进入戒备的状态。
那是一位儒雅的青年。他的目光并未落在阿木身上,他似乎对阿木怀中的人更感兴趣。青年目不转睛地看着月谣,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
阿木狠厉的眼神已然昭示他的反感。当青年伸出手准备碰月谣时,阿木的镰刀也同时抵在了青年的手腕上。
“滚!”阿木哑声吼道。
青年终于将视线放在了阿木身上,但他并未因阿木的镰刀而收回已经伸出的手。他只微微一笑,说道:“看在你对她一片痴心的份上,我原谅你这一次的无礼。”
阿木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师傅!师傅你怎么不等等我……”琉玉跑得气喘吁吁,他一来到就看到两个僵持不下的人。
尤其是看到那人的镰刀还抵在师傅的手腕上时,差点吓得昏过去。碰上这么大胆的人,他的师傅居然还没动手!莫不是师傅今天吃错药了?
“你们是什么人?”阿木抱着月谣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戒备之态不言而喻。
“我……我师傅是云游的医人。我们真的不是坏人。”琉玉答道。
琉玉的话说的十分没有底气,连他师傅都被他逗得扑哧一笑,更别说让阿木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