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偷偷瞅了瞅已经走远的其他乞丐,对着杂役小声道:“牛大哥,你先去忙,剩下的我来收拾。”
杂役点点头,就去忙了。
这是他们早就有的默契。
他每次都留点剩菜,泔水桶小乞丐收尾。
小乞丐瞅了瞅周围已经无人。
便随意蹲在地上拿着碗开始狼吞虎咽。酒楼厨子的手艺好,各式各样的剩菜堆在一起,味道还是不错。
这两大勺好歹能填满肚子。
吃完饭,她才有了点力气。
利索的把半人高的泔水桶涮干净,里里外外的擦拭一遍,然后推到原处放起来。
这活她已经干了半个月。
这是她被打了一顿之后想出来的办法,不过是多出点力气,就能吃一顿饱饭,很划算。
她小心翼翼端起脚边从泔水桶中涮出来的冒着油星的汤水,放在嘴边喝了起来,这好歹是热水,喝了不拉肚子。
她现在的情况,得场风寒和拉肚子都会活不下去。
喝完水,她心满意足的擦了擦嘴,就朝一处破庙走去。
她现在人生地不熟,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太少了。如果遇个下雨天,她就只能在高门大户的屋檐下躲躲。
破庙里已经有许多的乞丐,吃饱了饭都在闭目养神。
乞丐嘛,反正没有什么营生,吃饱了睡,饿了就去讨吃的。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乞丐。
她不过是一时落魄,等攒了钱,她就坐船出海找外公外婆去。
她娘至死不肯说娘家在哪里,说无颜面面对爹娘。
嗯,这一点来看,是挺有骨气。
可是她死了,不用吃喝拉撒,但是小乞丐得活。
这么小的年纪,做工都不用她,自卖其身,做丫头或者童养媳,都要被呼来喝去,稍有不慎就是性命攸关。
更何况她受够了被时时责骂支使。
说起来她爹是便宜爹,娘也是狠心娘。穷书生和高门大户的傻小姐私奔了。
后来傻小姐后悔了,但是已经晚了,坏了身子,生了孩子,回不去了。
她娘心情好的时候还能教教她识字,心情不好打骂是常有的事,这一两年,更是变本加厉,和后娘没两样。
一个大家闺秀磋磨成了粗鄙妇人。
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做饭连火都生不着,别说便宜爹嫌弃,就是她这个女儿也很烦她。
她娘是小姐,她成了她的大丫头。家里大大小小里里外外,自她懂事就全是她干。
她娘常在她身后骂:如果不是你,我能这么惨?
她背对着她娘做活,顺便吐槽,明明是你蠢,不是你,我也过不了这么惨。
她娘又骂:你怎么不去死?吃我的喝我的,一点用都没有,还是个赔钱货。
到底谁养谁?这个作威作福的大小姐是真的不长脑子。
也许是习惯了,她就当自己是个卖身为奴的小丫头,不把她当娘,心里就好受多了。
眼泪?
早就在她娘打骂中流干了。
她娘是没有心的。
她娘对她最大的温柔大概是临时的时候想掐死她未遂,然后撺掇她去找她爹。
别说家里没有银钱,就是有,她也不会去。
那信写了什么她又不是不知道。
去找她爹死路一条。
她爹好歹在信上说了个大概地址 ,琥州城燕家。
似乎是名门望族,传承多年。
虽然她也知道,去了也不一定能认亲,好歹也是个奔头不是,否则这样的日子,她也不知道可以坚持多久。
不过,她已经九岁了,自给自足这么多年,去大都城长长见识也好。
反正,她也没有什么事情做。
说不定,明天她就死了呢!
燕红提捏捏发酸的鼻子,微扬起脸,任灼热的阳光一点点蒸发脸上的汗水,闭上眼又再次睁开,眼中清亮坚定。
她是来这个世间享福的,肯定不会一直受罪,她要更努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