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华不置可否,“当日为了夺得恭顺殿下,兰妃暗中安排了刺客行刺,继而嫁祸给嬛长贵妃,另做出十香词一事的流言。依着此等要事,若一旦被有心人拿来利用,污蔑此乃娘娘陷害兰妃所为,只怕云淑妃会念着姐妹情,为兰妃报仇雪恨。”
“你说的不无道理,然则云淑妃未必不清楚当日一桩桩兰妃所犯罪行的真相。本宫只觉如她这一类人,理当系一介通情达理之人。想来她一旦查清了事实,知晓了前因后果,只怕她会——”语气愈加微弱起来,几乎连我自己亦听不清自己说的话。
倚华嘴角泛出淡淡一笑,道:“娘娘既然自己都劝说不了自己,又如何叫奴婢等相信呢。娘娘身处御殿多年,当日对紫氏、魏庶人亦看不透,如何今日敢坚信云淑妃系如此之流——御殿之内,人化妖魔的例子多了。再者,当日的姚氏如何母仪天下,认真计较起来,如何及得上今日的皇后。纵使不论其她,只说舒仪德妃,当日与娘娘何等姐妹情深,最后又如何?”
“紫氏、魏庶人、琅贵妃、婺藕——”我口中念叨着她们的名字,一个个犯下的罪行,仿佛伴随着我在这御殿之中的日子,逐日被揭穿开来,叫人不由得感慨世间人心竟可以如此凉薄。
“纵使她意欲暗害本宫,到底今时今日系绝好的时机。若她不曾暗害本宫,咱们何不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她与兰妃到底不同,系一介知书达理之人。”我犹豫起来。
“娘娘这几日的心思愈加优柔寡断了。”凌合眼见我如此犹豫,不免感慨了这么一句。
倚华亦随身附和道:“在这御殿之内,固然不得心狠手辣,这优柔寡断亦不可有。论及当日和安贵妃在世之时,性子何等柔软温和,到底躲不过凄凉的下场。娘娘,难道您从不曾怀疑过当日的和安贵妃系为人毒害?”临了,反问了我一句。
我点点头,深深道:“你说的不错。当日和安贵妃之死,确实蹊跷。然则倚华,到底人各有命,天意如此,人为又能如何?”
凌合迟疑了片刻,随即郑重其事地说道:“启禀娘娘,这几个月来,为着娘娘心思消沉,尚不及处理一应大小事务,故而奴才只是一味地为娘娘调查消息,多少得了些线索。不知娘娘今时今日可有多余的精力听奴才一言?”
“哦?”我转向凌合,诧异问道:“你既有了消息,如何不尽快地回禀本宫?”继而转向倚华,“本宫这几个月来心思当真消沉?”
“数月来,为着被困长乐宫,娘娘当真不复当日健壮。说来也是,何人被拘禁之后,尚能看得开。纵使兰妃与琅贵妃,亦为着幽禁而想不开自寻死路。”倚华颔首低眉,细细为我开解。
“凌合,既如此,你且先回去,明日再与本宫详细吐露打听到的一切实情,容本宫今夜好生休整之后。”我沉吟许久,随即在这寂静的宫室里头对凌合如此吩咐道。
“是。”眼见着我企图重新崛起,凌合看起来甚是高兴,随即退下了。
倚华伴随着我,在我的床下静候着,一如当日我梦魇陆氏那夜的场景。
这一夜,我在心底里头暗暗告诉自己:决不可就此消沉下去。我若继续如此,叫宣慈与烟曙来日如何?袅舞没了我庇佑,失去了君心,如何还能好生活下去?我必得振奋起来,将自己身上的嫌疑洗清,逃出生天。唯有如此,我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一夜的振奋,待到翌日醒来,我随即感到一股神清气爽的精神气力回荡在我的周身。此刻所遭遇的一切处境在我面前皆如此渺小,似乎我一眨眼之间随即可轻易解决。
清晨时分,伴随着朝阳的第一缕日光自半掩着的窗户中投射到铜镜上,我对着朱漆描金乌木雕嫦娥奔月青铜镜细细梳理我长长的乌发,一壁吩咐了凌合过来,一点点告知他不曾回禀我的消息。
“启禀娘娘,当日为着和安贵妃忽而身染重病,继而在不过两个月内随即薨逝,此事娘娘曾暗中吩咐奴才仔细查探。而之后奴才亦打听到德安驸马府小厨房的庖丁——狄牙惹上嫌疑。而他随后在咱们长乐宫不过待了几夜,随即被人用匕首割穿喉咙,一击毙命。正为此事,陛下心里头对娘娘起了疑心,直至今日。不知娘娘可还记得如此事宜?”
凌合一点点将往事尽数列举在我的面前,只换回我点点头,淡淡一句,“本宫记得。”
“后来奴才一力打听,这才知晓与狄牙一同效劳于嘉和驸马府小厨房的庖丁——刘协知晓一二分内情,故而奴才特地使了大量的人脉与大笔的银钱,终于在亲信的打探下得知了他所知晓的一应事宜。”凌合语气沉重道,如同九天闷雷,叫人可想而知会有何等惊天动地的效果。
“你且仔细说说,到底内情为何?”我不由得激动起来——此事毕竟关乎和安贵妃之死,只怕揭穿出真相之后,会搅得御殿之内的凤云一日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