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风清凉, 迤逦出丝缕的云霞。
清妩从相贴的缝隙中钻出手,拨开吹到脸颊上的碎发,“好啦, 先松手。”
裴慕辞不听,眼眸沉沉。
清妩失语, 不?知道他哪来的这么多小情绪, 叹口气。
“裴慕辞, 放开!”
她压下语气, 咬着双齿,恶狠狠道。
偏那细细的嗓音, 把?所有?的怒意转成了婉转的嗔怪, 没剩一点威慑力,倒像是在打情骂俏一般。
“你先说。”
先说是不?是不?在乎他了。
裴慕辞声?音闷闷的,哪还有?方才玉树临风、威风八面的样子?。
清妩微微下睨, 瞄了瞄勾起下巴的那只手, 让他先放开。
裴慕辞犹豫了一下,松开手。
长时间按压的红晕像水波般潋滟荡开,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动人的红霞。
裴慕辞咬紧槽牙, 控制住想亲亲她的冲动。
清妩稍微活动片刻, 注意到周围的侍从都没有?关注船舱。
她猛地伸出手,掐住裴慕辞的脖子?,撑起身使力, 直接把?人按住放倒在软塌上。
两人的位置颠倒,裴慕辞双手软绵绵的搭在身侧, 半塌着腰靠在腰枕上, 任她为所欲为。
即使这样,他身量高, 双脚依然能踩在地上。
清妩无法与他平视,自?觉丢了气势,便掰开他的膝盖,跪上去?,压他一头。
“你天天都在想些什么!”
裴慕辞疑惑地眨眨眼,浓墨般的长眸晶莹一片,像是酿满了如痴如醉的美酒。
清妩见?他并没有?反抗,稍微放了些力气,只余二指轻轻挑起他的下巴。
两人的表情被对方一览无余,裴慕辞的目光停在她鼻尖,还有?隐隐下落的趋势。
清妩不?知道为什么,气氛突然就变得旖旎起来,有?些不?受控了。
这样不?对。
容易被反杀,或者被色.诱。
她后仰拉开距离,正色问他:“你最?近怎么老是闹别扭?”
裴慕辞寻香而近,要把?头埋在她的肩上去?。
清妩不?许,伸出一指点在他额间,凶巴巴地盯着他,数落道:“而且有?什么事情还不?说,就闷在心里,最?后憋个大的,开始跟我无理取闹。”
甚至不?顾身体的给予与索取。
“我哪有?。”裴慕辞微微后躲,乖顺的不?行,好似刚刚那个用蛮力将女?孩压在身.下的并不?是他一样。
他用颧骨蹭蹭她的指尖,缓缓抬颌,让她顺着摸他的鼻梁。
清妩瞪他,试图跟他讲道理,“怎么我身边每沾上一个男子?,或者稍微跟谁虚与委蛇,你就跟我闹一次?
我们俩的关系这么不?值钱了?随随便便就可以改变?还是说你觉得我会?见?一个爱一个?”
“可是——”裴慕辞敛下睫,长长的倒影映在下眼睑上。
可是他们的相遇,本就始于?她的图谋和压迫,她对他生出的那些好感与偏袒,不?就是来自?于?他的长相吗?
她会?在遭遇大难之后选择将他忘掉,轻轻松松地就跟着杜矜走了,说明就是没有?把?他放在心尖尖的位置上,下次说不?定还会?看见?其他更对胃口的容貌,或者是以后再出现更会?讨她欢喜的人,她就移情别恋了。
古往今来,公主除了驸马之外,府里多多少少都会?有?另外几个可心的人。
清妩在这样说环境下长大,对这些肯定不?排斥的。
真到了那个时候,他有?什么应对之策呢?
更何况,清妩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他那些无法言说、无法坦明的过去?,也是永驻在他身上的一道最?狰狞的疤痕。
一旦撕开那道口子?,里面那些淋漓模糊的血肉,应该会?吓到清妩吧。
若是这样,她想从他身边离开的话……
裴慕辞眼神稍黯,死死攥紧双拳。
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什么?”清妩直挺着跪了许久,有?些累了,于?是坐在自?己的脚后跟上,又矮了一截。
她能看见?裴慕辞紧绷的下颌线,和他面上浮现出的复杂。
没一会?,他的理智战胜了感性,所有?的表情归于?平静,恢复他惯常的从容悠然。
清妩移开视线,看向?舱内放置的桌椅木架。
他们虽然是临时上的船,但安乞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把?各处布置成了平常惯用的摆置。
速度之快,效率之高,让清妩都在心里默默赞叹。
她随意打量简单的陈设,却?轻飘飘蹦出一句,“我知道你是谁。”
裴慕辞目光一缩,突然有?些无助的望向?窗外。
河面浩淼,几颗古树沉在清澈的河底,连树干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而清妩的这句话,就像是一筐子?的石子?,篓烟地砸向?水面,不?断荡起波纹。
从出生开始,他一直被所有?人弃如敝履,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里,他靠着逐渐收拢起来的恨意,掰着指头撑过了一日又一日。
对那时的他而言,活下去?的意义,就是把?他承受的屈辱,千百倍的还给这些名?义上的家人。
他开始筹谋打算,开始在阴湿昏暗的牢房里步步为营,但也不?是事事顺遂。
他曾为了半斗米折过腰,也给暂时无法对抗的势力下过跪,甚至让来看笑?话的人鞭打取乐,以换取一点点可利用的东西。